天道無言。

  不過蒲傑已經感受到，自己確實猜中了天道的意圖。

  “你給自己取了名兒沒？”蒲傑突然問。

  “嘭！”

  一聲炸雷，在蒲傑身邊想起。

  天道本已化虛，卻又再次凝實，怒氣衝衝地瞪著蒲傑。

  蒲傑淡定地道“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隻是問你名兒，又不是非要你跟我姓。我是人類，並不適應像你這種並非我血脈的兒子。你要覺得吃虧，以後喊我一聲前輩即可。”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蒲傑的語氣，對天道而言，倍覺羞辱。

  可是他又不能拿蒲傑如何，一陣驚天雷鳴之後，他啞著嗓子，不無宣示的意味，道“天道就是我的名兒。”

  蒲傑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白癡！”

  “放肆！”

  天道忍無可忍，眼中露出一股決絕氣息，原本已經恢複平靜的結界，再次彌漫出那種讓神魂驚悸的死亡氣息。

  懸在蒲傑頭頂的“夢鄉”驟然閃耀，突然啟動，一下朝蒲傑砸了下來！

  很明顯，天道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不惜與蒲傑同歸於盡。

  卻見得蒲傑輕笑一聲，完全無視了“夢鄉”攻擊，以神魂凝成的虛影衝著結界就撞了過去。

  他再次輕易地衝出了清微仙域結界！

  一道傳音，至天外而來“你看，這種假把式，是經不住真正考驗的。

  那個背後指使你的修者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避無可避，就算是賭運氣，我也會闖一闖這個結界，總比被自己的法寶砸死強。”

  天道再次沉默。

  隻是這次沉默，與上次不同，沒有憤怒，隻有一臉的灰敗。

  而且他居然哭了！

  像個孩子

  蒲傑再次遁回清微仙域，伸手抹掉他的眼淚。

  明明他就是個神魂虛影，然而他還真就做到抹掉眼淚。

  這種能力，在清微仙域認知範疇裏，從未見過，一時間心中絕望，竟有死意蔓延。

  “我給你取個小名兒，就叫你小天吧。你隨不隨我姓，看你自己。我無所謂，天下姓蒲的多了去了。”蒲傑明顯看出他的死誌，卻並沒有阻止，而是來了句可能在往日會徹底激怒天道的話。

  然而天道卻毫無動靜，就那麽呆呆地佇立空中，似乎失去了對一切事物的感知。

  蒲傑自顧自地道“我殺死過不下百萬個天道，盤古應該更多。

  我們雖然也覺得殘忍，卻從不後悔，並且都認同那是對你們這個種族最大的仁慈。

  你如果主動求死，算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歸宿。

  知道為什麽嗎？”

  天道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轉身，望向蒲傑時，已經淚如泉湧。

  “知道”

  萬物有靈。

  世界孕育了無數生命，天道能夠進化完善，更是來自於眾生意誌。

  就如頑石在天地精華中浸泡萬載，也能誕生靈智一樣，天道受眾生意誌感化，最終化為具備獨立意識的生命，邏輯上是說得通的。

  但是蒲傑也好，盤古也罷，他們見識過無數世界，最終發現一個非常殘酷的事情。

  凡是誕生了靈智的天道，其世界的崩滅速度，超過一個正常世界的十倍不止！

  因為七情六欲這個東西，真的不是天道該擁有的。

  有情感，就會有好惡。

  有好惡，難免就會在一些決斷上有失公允。

  這定於是在背棄自己定下的規則。

  或許這個誕生了靈智的天道能意識到失去公允，就等於天道崩壞，一開始的時候，還是會盡量不偏不倚的。

  可是天道和凡人不一樣。

  幾十年，幾百年，幾千乃至幾萬上億，天道能保證與眾生意誌和諧共處，共謀進步。

  然而哪個世界的壽元，不是以百億年記？

  如此漫長的歲月，想要完全避免不失公允，幾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天道如帝王，眾生意誌如臣民，並不是天道化靈了，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甚至有的時候，眾生意誌會改變天道的人格特征！

  當雙方理念出現衝突的時候，就是天道墮落的開始。

  我是這個世界的王，憑什麽要遵從螻蟻的意誌改變？

  然後天道就會發現，他擁有絕對的力量，完全可以消滅那些讓自己不爽的生靈。

  他這樣做了，人世間的怨氣自然就會增加。

  天地越來越失衡，最終導致世界毀滅的“死氣”就會加速凝結。

  無一例外。除非天道並不掌握為所欲為的實力。

  比如那些從這個世界走出去的高階修士。

  在蒲傑麵前，清微仙域的天道就是個“兒皇帝”。

  可能這就是他受人蠱惑，欲要置蒲傑於死地的根本動機。

  這其實是無解的。

  和人類以及妖魔精怪不一樣。

  假如天道也是一個人，他要脫離自己的世界，就如人類修士脫離清微仙域一樣。

  清微仙域就是天道的肉身。

  以蒲傑為例，他要修行，無論如何都得依托肉身進行修煉，直至最後才能做到完全舍棄肉身而存。

  然而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就算他要在宇宙遨遊，同樣也得依靠肉身的保護才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對天道而言，他根本做不到像蒲傑們那樣自由在宇宙中行走。

  除非某一天，他也能做到像蒲傑那樣，捅破自己所在的世界。

  可惜連蒲傑都沒辦法掌握宇宙的規律，清微仙域這個與蒲傑比起來，無論年齡、資質、心智都差了不知多少的天道而言，更不可能做到了。

  擺脫不了這個世界，在宇宙中，這個混沌又孤獨至極，而且還無法主動挪動，完全靠撞大運一樣偶爾遇上自己的同類。

  就算遇上了，本能會告訴他，對方是你的食物，吞了對方你才會不斷強大

  哪怕是一個正常的生命，比如人類，在吞噬其他人才能強大自己的情況下，再強大的心態，恐怕也會崩潰吧。

  如果世界孕育出來的天道之靈也算一個種族，這個種族，無疑就是一個悲劇。

  蒲傑和盤古要殺他們，除了保護那個世界，某種意義上說，也是讓他們解脫。

  “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蠱惑你，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他在構陷你。”

  蒲傑續道，“殺我？

  首先是你不敢，就算你敢，你也做不到。

  我和盤古曾經將修士修成天道之後的境界，劃分為天道三境——順天，見天，飛天。

  順天，差不多就是你沒有覺醒時的境界。

  見天，意味著天道開智。

  飛天，則是能脫落原來的世界，走入宇宙。

  你比較特殊，不過大致在見天境中期的樣子。

  盤古已經達到飛天鏡巔峰。

  而我，不屬於天道三境的任何一境！”

  不屬於，對蒲傑而言，就意味著已經超越！

  他是第一個走到這種個境界的修士，以至於這個全新的境界，還來不及命名。

  並不是說他超越的盤古，資質就在盤古之上，而不過是當初分工時，他走了輪回這條道路，所以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如此一來，清微仙域天道——姑且稱之為小天吧——和蒲傑的差距，簡直不能以道裏計，結果小天還妄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困住蒲傑，就好比一個煉氣期修士，欲要對付一個大乘巔峰修士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如白小白和蒲傑那樣，開著超級外掛，在煉氣期殺死大乘巔峰的！

  至少小天找不到如七絕和噬魂杖這種對大乘巔峰而言，完全就是碾壓的外掛，所以蒲傑說那個指使者完全就是在慫恿小天送死，毫不為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