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赤塵黯然神傷，搖頭苦笑不迭。

  謀劃了那麽多年，千辛萬苦得來的兩席神位，最終被他和龍頡主動舍棄了。

  說不難受那是騙人的。

  “沒了也好。”

  看著和他糾纏多年的好師兄，如此的肉疼，虞淵淡然一笑，“我當初在灰域做出那個決定，也是不得已之舉。我有很多話……不太好說，很多事情因你倆有本源在身，我都不好表達。”

  “因為但凡說了，它就能通過本源得知，就能進行防備。”

  明知鍾赤塵、龍頡會誤會，他還是一意孤行，不就是因為兩頭龍有本源在身嗎？

  “我們這回切身感受到了。”

  龍頡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漬，擠出難看的笑容，“向灰域去的途中，我們沒少吃苦頭。它的存在，它對我們龍心的摧殘，令我們痛不欲生！”

  和至高神位息息相關的本源，因那股地心意誌的完全蘇醒，開始展現其冷酷無情的一麵。

  阿德裏婭，紀凝霜，幽瑀，虞蛛，白虎，現在終於輪到這兩頭龍神了。

  敢於違逆它，敢於唱反調者，必然會承受它的懲治。

  “有點不太一樣。”

  鍾赤塵沉吟片刻，他七彩神晶般的眼眸，漸漸溢滿疑惑。

  “在我們的那個時代，我還是七彩神龍，在我晉升為龍神，血脈突破到十階的時候，我的感受和這趟有一些……細微的區別。”

  “什麽區別？”

  阿德裏婭頓時來了興趣。

  龍族是大魔神貝爾坦斯離開後，才崛起於浩漭的另一股強絕力量，在貝爾坦斯重傷恢複時，龍族和妖族才有機會慢慢地壯大。

  龍族血統來自於死去泰坦棘龍的精血，他們是最早的是第一批通過本源受益者。

  “我為龍神時，本源……是一種很溫和的，能和萬物相融的力量。靈魂，血肉，包括器物，都能因本源而增強力量。它沒具體的屬性，也沒具體的形態。或者說，它能轉化不同的形態，氣流，水，神鐵，它都能變化。”

  鍾赤塵認真思忖著，道：“那時的本源，更像是一種保護我們龍心的盔甲，它不受人操控，也沒靈智可言。”

  “但現在，當我再次晉升龍神時，同樣的本源，我感覺卻有了變化。”

  “它像一隻眼睛般，默默地看著我，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鍾赤塵打了個寒顫。

  “嗬嗬，七彩龍，其實是痛苦令你清醒的。”阿德裏婭插話，輕笑道：“在你們龍族之前，浩漭屬於外域天魔，大魔神貝爾坦斯突破十級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麽本源。”

  這句話一出，不太關心這種局勢的紀凝霜麵顯異色，冰眸有驚奇光芒乍現。

  虞依依緩緩低頭，龍頡則驟然變色。

  反倒是鍾赤塵，居然沒有太意外，道：“我想到了這點。”

  他曾經是時空之龍，他在浩漭肆意翱翔時，地魔……也時而在一些區域孕育，他後來也去過天外，被天魔圍殺過。

  這兩種靈魂生靈，有太多相似的地方，由不得他不多想。

  “既然你倆，已經主動剝離了本源，那我就和你們說實話吧。”

  阿德裏婭一揮手，從中央那塊陸地趕來的，如華昕、蔣妙潔般的所有小輩，被她一袖筒又給卷了回去。

  她的腳下，有密集的紫色魔紋鋪展開來，成了一朵妖豔盛開的紫荊花。

  這朵妖豔的紫荊花一出，天啟的這塊陸地，聲音和魂念都被隔絕。

  其它陸地的神魂宗成員，已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還可以看到一行人，在聽著阿德裏婭說話。

  “貝爾坦斯是我的父親，而你們的血脈始祖，那頭泰坦棘龍，是被我父親在浩漭轟殺的。”阿德裏婭輕笑一聲，略有些驕傲地，說出貝爾坦斯離開以後，浩漭才出現的種種神奇。

  “等他養好了傷勢，忽然發現浩漭有了你們龍族，在慢慢生根發芽。”

  話到這，阿德裏婭停頓了一下，她看向了虞淵。

  “那已經是我們，和荒界的獸神接觸，並慘敗之後的事了。”

  虞淵心有所悟，示意她繼續說。

  “如果沒荒界的獸神過來，在泯然星域將各族的至強轟殺，我父親或許會前往浩漭，將泰坦棘龍遺留的血脈鏟除。”阿德裏婭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可荒界的存在，眾多獸神的蠢蠢欲動，讓我父親選擇了放任。”

  “不僅於此，他還心生期待，期待在他的故鄉浩漭，能湧現更多的奇跡。”

  “後來，龍族果然有龍神開始冒頭，還有以妖鳳為首的妖神顯現。但龍族……衝出浩漭以後，可謂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幾乎沒幹過什麽好事，令他頗為不滿。”

  “嗯，他也算是推波助瀾地，讓人族取代了龍族。”

  “再往後，他和浩漭的源魂之間感應中斷，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阿德裏婭一番言語後，道：“他去了深淵，是因為那樣深淵至寶沉落浩漭後，改變著浩漭的局麵，他是想弄清楚緣由。”

  “荒界。”

  “獸神？”

  “你是貝爾坦斯的女兒？”

  兩頭龍因她的話震驚不已。

  而這時候，虞淵又和鍾赤塵、龍頡說了一下，神魂宗在天外的這個大本營，毗鄰荒界的邊沿。

  荒界的存在，眾多獸神的正在聚湧，還有王的接近，讓兩頭龍呆住了。

  “那頭老猿似乎就快要瘋了。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理性就要磨滅了。”許久後，鍾赤塵忽然開口。

  他還將手中的時之書，翻到其中一頁，將一幕畫麵顯現。

  每一縷毛孔都流溢著暴戾蠻橫血能的巨猿，赤紅的眼瞳中，仿佛有許多漆黑光點閃現，令他看起來如處在癲狂將死的境況。

  “你們的選擇很聰明。不然的話，你們兩個終將和他一樣。”

  虞淵輕歎一聲，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龍族，還有妖族，早晚都會被它舍棄。荒神，綠柳，很快就會變為炮灰。”

  “尤其是壽命到了盡頭的荒神，它為物盡其用，榨幹荒神最後的那點價值。”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可憐荒神。

  洞悉真相的他，知道既然浩漭的人族，才是真正因其而誕生，那麽除人族以外的所有浩漭生靈，自然就隻是它的工具。

  妖鳳，荒神，陰脈源頭。

  它逐漸侵染扭曲了荒神的心智，讓這頭巨猿的思想淪陷，再也沒有自己思考的能力，隻能為它打打殺殺。

  不論荒神對它有多麽忠誠，因荒神是妖族，終究還是會被舍棄。

  在荒神之後，會輪到妖神綠柳，還有這兩頭龍神。

  所有因它而生的本源，最終都會和人族結合，而人族是它造就的。

  不對！

  想到這，虞淵仿佛感受到一種明悟，似乎隱約想到了什麽。

  血魔族，也一直認為他們是陽脈源頭造就的，可那條寬闊的鮮血長河，是如何對待血魔族的？

  星空巨獸族群，是因源血而形成。

  源血，也是任由星空巨獸相互殘殺，然後從中挑選了泰坦棘龍，讓泰坦棘龍將其散逸的血脈重聚。

  在那種層次的存在眼中，它所締造的生命，它真的當孩子來對待？

  或許……也是工具罷了，因為這種存在根本沒情感。

  既然如此，那第一世時的自己，明知道是深淵至寶在浩漭創造了人族，為何就不能反抗？

  大魔神格雷克難道就不能反抗陽脈？

  如果有一天，源血，源魂，亦或者源魄這樣的存在，想要對自己不利了，難道就隻能引頸待戮？

  憑什麽不能抗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