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脈源頭正在漸漸枯竭。

  終年暗無天日的恐絕之地，在一道道太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到這方天地時，滋養鬼物和陰神的力量，開始大量的流失。

  此方區域，不再是浩漭鬼物的聖地，不再是令它們靈魂感到安詳的樂土。

  鬼物們紛紛逃離。

  有某種紮根於此，和浩漭基礎結構架接的靈魂法則，因此地的異常而發生變化。

  這變化將會造成什麽結果，什麽樣的影響力，目前還沒人知道。

  “喚韓七過來吧。”

  做為浩漭人族的首領，眾人的主心骨，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韓邈遠下達了命令，輕喝道：“勞煩鍾先生了。”

  一道七彩霞光，像是神靈搭建的橋梁，出現在韓七隱居的深海孤島。

  再次凝出陰神，正抓緊時間修煉的韓七，知道這是韓邈遠的意思後，乖乖地上了七彩霞光化作的橋梁。

  虛空瞬移！

  僅有魂遊境修為的韓七，在道道陽光灑落的恐絕之地站定，以血肉之身過來的他，沒有感受到不適應。

  他知道，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你曾經晉升過鬼神，你來告訴大家，如果浩漭的陰脈源頭不複存在了，以後的輪回轉世將會如何？”

  韓邈遠一開口，祖安、秦珞般的至強，心頭頓時籠罩了陰影。

  曾經晉升過鬼神？

  他們不由再看韓七，這些達到至高的存在，立即看到韓七缺失的陰神，就在他的靈魂識海，而且……並不顯神奇。

  都是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怪，根據韓七的靈魂狀況，再結合韓邈遠的這番話，大家立即知道曾在湮滅星域現身的那個韓七，怕是也死於天外了。

  韓七沒本源，鬼神死了也無本源回歸，所以他們並不清楚。

  然而，根據傳言來看，韓七是和攝魂一同去的魎域。

  那麽，他那強大的鬼神，是被攝魂在魎域轟殺的？

  大家的心情突然沉重了。

  “我先查看一下。”

  不過隻是魂遊境的韓七以陰神離體。

  他的那道陰神，在恐絕之地的半空中，施展了一種道法，叫了一聲“引鬼入魂”。

  許多試圖逃離恐絕之地，曾忠於幽瑀，或沒有主人的鬼物，像是被一條條瞧不見的絲線串住。

  眾多鬼物落入韓七的陰神之手，被他串糖葫蘆般，串為了一大串。

  他陰神提著眾多鬼物，一邊汲取著鬼物體內的靈魂能量，一邊沉落向恐絕之地。

  很快，他就到了漸漸幹枯的深潭，還在潭邊站定。

  許多灰白色的魂線，從他陰神體內飄出，“嗤嗤”作響地落向深潭，如魚線釣魚般向下垂落。

  一直垂落到潭底。

  潭底光潔如白玉，再沒有一點“陰葵之精”，也沒仿造輪回熔爐的漏鬥渦旋，沒了對浩漭生魂的淨化之力。

  曾為鬼神的韓七，嚐試著在深潭底部，溝通緩緩消失的陰脈源頭。

  他靈魂飄忽著，如從浩漭忽然升空，在虛幻的天外世界遊蕩，在感知某個存在。

  半響後。

  蓬！

  韓七的這道陰神化作輕煙消散，似被一股淩駕於他的存在，隔空斬滅了所有。

  他站在恐絕之地的真身一臉恍惚，兩手揉著太陽穴，還有額頭，在費力地回憶。

  回憶著，他那道死亡的陰神，一步步的進階之路。

  因三魂互通，他死在魎域的陰神，晉升蛻變為鬼神，從魎域離開以後，便有眾多記憶匯合到他本體。

  因此，即便那個鬼神死了，他也有眾多陰神修煉的方法，有艱辛修煉的過程。

  就憑這個，他陰神再次凝煉，再次踏上鬼道修行時，定然勢不可擋。

  可那些相關的記憶，他如突然全部遺忘了，怎麽用力去想，他都回憶不起來。

  記憶的遺失，讓他沒辦法給韓邈遠答案，沒辦法告訴陰脈源頭死亡以後，對浩漭眾生輪回將造成什麽後果。

  “你發現了什麽？”

  看出不妙的韓邈遠，趕緊從天而降，在韓七旁詢問。

  韓七茫然地搖了搖頭，道：“很多東西忽然遺忘了，我失去了一些記憶，似乎……被人給強行抹掉了。”

  “我隻記得，我那道陰神在下方消失前，隱隱約約間，仿佛……看到了虞淵。”

  韓七臉皮子微顫，仿佛說起虞淵的名字，都會令他覺得不安。

  “虞淵！”

  一眾浩漭的至高，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時，不可抑止地驚叫起來。

  ……

  魎域，輪回熔爐的上方。

  一具內藏眾多灰蒙經絡，流轉著純淨陰能的奇異身軀，在那棵古藤樹樹頂的霧靄中緩緩成形。

  而在天外星空中，所有鋪展開來的亡靈之路，都和這具軀體的經絡相互對應著。

  第一亡靈主宰，那位陰脈源頭執掌的所有權柄，融入到了虞淵的軀體。

  他鬼神的晉升已成。

  他這具神奇的軀體，緩緩漂浮起來，如在魎域的天幕底下，俯瞰著此方世界所有的亡魂鬼物。

  他看著十四條厲司河，他感覺到了森羅網，還感覺到逸入森羅網的靈魂狀態。

  他還瞧見了阿德裏婭，還有那匹骷髏馬，正在對虞依依的質問。

  問他的本體真身去了何處。

  忽然間，他生出一種他成了魎域神靈的錯覺，就好比他的陽神在灰域，在深黯星域般，能淩駕於法則道理之上那般。

  “虞淵……”

  阿德裏婭仰著頭，深幽的眼眸，仿佛看到了他。

  “陰脈源頭的氣息，回歸的味道。”

  阿德裏婭低語，神色驚異地細細感受，喃喃道：“錯不了，從魎域走出的陰脈源頭，竟然再次出現了。”

  “可是……為什麽會有虞淵的味道？”

  離開浩漭前，將陰脈源頭鎮壓幽禁的她，奪取了那位的記憶和參悟的靈魂術法。

  她對陰脈源頭很敏感，她目前就在魎域，她能感受的到。

  “主人的氣息，好像在魎域的天幕深處，又似乎無處不在。”

  虞依依鼻翼微動，她其實是以她的靈魂，和虞淵之間的精神紐帶，覺察到了點跡象，“好奇怪，這個叫魎域的世界，讓我感到親切了。”

  ……

  古藤樹不再托浮著他，兩位亡靈主宰以它們的方式，緊盯著漸漸升空的虞淵，已經很久沒交流了。

  因為，它們不知該如何稱呼虞淵。

  虞淵的那道陰神，在第二亡靈主宰的幫助下，被趕鴨子上架地向鬼神蛻變。

  現在，虞淵突然就成功了，卻又不僅僅隻是鬼神那麽簡單。

  即使是瑪蒂娜，也沒有能力如虞淵這位新晉鬼神一般，將天外所有的亡靈之路納入囊中，化為自身的權柄法則。

  虞淵卻在成就為鬼神的霎那，莫名其妙地，將深陷在浩漭，被它們視為叛逃者的第一主宰兼並。

  或者說是煉化。

  兩位亡靈主宰眼睜睜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它們唯一能感覺的就是，第一亡靈主宰尚存的一絲靈智，似乎是在主動迎合。

  迎合虞淵的吞沒，主動融入到虞淵體內，將它執掌的一切交出。

  似乎，唯有如此它才能脫離浩漭。

  虞淵現在成了鬼神，可他掌控的力量和權柄，又明顯高於所有的鬼神，和它們兩位亡靈主宰相當。

  甚至更強。

  這該如何稱呼？

  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