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塊塊五彩的山石，從神樹紮根的陸地裂開，還伴隨著迷霧和某種酸臭毒液。

  很快，那塊陸地如鉛華褪盡，顯露出了原始的模樣。

  一個灰黑色的濕濘陸地。

  所謂的鮮豔五彩，好像隻是一種美麗的修飾，是對這塊醜陋陸地的遮掩。

  迷霧和酸臭的毒液，帶有禍亂天蛇的氣息，和那些五彩的岩石一道兒，也從本相並不華麗的陸地脫離。

  不起眼的濕濘陸地，漂浮在灰域，反而充滿了神秘。

  “唔！”

  虞淵聚目一看，發現灰域的星空異能，居然被那塊濕濘的陸地吸扯著，融入到泥濘的土壤。

  然後，被迅速轉變生成精純的草木力量！

  這就好比浩漭和斬龍台，在吞沒外部的諸多異能，洗滌淬煉以後，可以變為純淨的天地靈氣那般。

  模樣不出彩的濕濘陸地，具備牽引外界各式異能，轉化為單一草木精能的神奇。

  這塊陸地簡直就是為若尋神樹存在的！

  它能為這棵新生的神樹，提供豐沛的草木之力，能幫助神樹茁壯成長，讓神樹以一粒樹種再生。

  難怪，新生的“若尋神樹”紮根在它之上。

  “它叫泥洹神土，從一開始起，它和若尋神樹就是一體的。”

  陳青凰清冷的聲音響起，她珠簾下明耀的眼眸，似露出追憶之色，“那個老家夥最強時期，洗劫了若尋神樹的領地，將泥洹神土帶走，藏在了他的寶庫。裹著泥洹神土的五彩塗層，也就他覺得好看。”

  她嘴裏的老家夥，指的是至高無上的泰坦棘龍，她對老棘龍的審美很無語。

  在她來看，這塊灰黑色的土地才好看，不需要有任何額外的雕飾。

  被老泰坦棘龍塗抹了五彩，看著花花綠綠頗為非凡，可她就覺得處處不搭調，就覺得不協調。

  或者，她本就看老泰坦棘龍不順眼，所有鮮豔的多彩的，她都覺得花裏胡哨。

  神蝶，鍾赤塵，都是她看一眼就覺得礙眼的家夥。

  “寶庫？”虞淵愕然。

  “灰域，就是他的藏寶之地。”陳青凰解釋。

  她露出的一截白瑩下巴，滿含譏諷味道，“禍亂天蛇，深淵巨蜥，還有心靈蜃獸，古往今來的各族強者，前仆後繼地深入灰域，無一例外，都是為了搜尋他遺留的寶物。”

  “但他很擅長藏東西，死了那麽多年了，他藏在灰域的奇寶，也沒被挖幹淨。”

  “如今，還給他等來了他的後裔。”

  女皇陛下三言兩語道出了真相。

  虞淵的腦海中，如有一道亮光閃過，突然就知道偌大一個灰域，還真就是老泰坦棘龍的寶庫！

  那麽多的星空巨獸過來，源界之神的出現，格雷克的冒頭，還有黎會長的蹤影，其實都說明灰域埋葬著巨寶。

  稱霸星河的泰坦棘龍，眼光應該是很高的，他當做寶物的東西當然不凡。

  泥洹神土本是“若尋神樹”的，完全是被他搶奪以後，給他丟在了寶庫，還以其審美癖好，弄了五彩的塗層去遮掩。

  “神樹，完全以泥洹神土茁壯地成長，沒摻雜汙穢力量，它是能始終保持清醒的。”女皇陛下幽幽一歎，解釋道：“在邃林星域，盈靈界的源界之門迅速變作了深淵混洞，將各式各樣的能量吞沒後，一股腦地塞向它。它的上一次成長，一開始就伴隨著混亂汙濁的力量，不墮落才怪。”

  “那個墮落的它，在浩漭被太始和韓邈遠殺了。新的這個，既然恰巧紮根在泥洹神土，我就希望它能夠以最初的形態出現。”

  連發生在浩漭的內幕，都洞察清楚的女皇陛下，說到這棵新生的神樹，語氣倒是頗為的溫柔。

  咕隆！

  她在講話時，虞淵聽到從那頭幼獸的體內，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一霎後，虞淵就突然知道躲躲藏藏的幼獸，此刻究竟在做什麽了。

  ——它在躲著消化虛空靈魅！

  死於“啟天劍陣”和時空封禁的彩蝶，碎裂的血肉，被它趁機聚攏吞下，全部落在它的腸胃身軀。

  虛空靈魅是遠古時期的成年巨獸，一身碎屍中的血能，還有和空間力量相關的精奧，正在被它消化著，變成它自身的力量。

  它在消化虛空靈魅的同時，還有能力幫自己過來，還能掌控泥洹神土，嚇的禍亂天蛇離開。

  它還重創了影族的老嫗！

  虞淵下意識地，就想望一眼它的藏身之地，不過馬上感覺出源界之神在高空中，其實時刻注意著自己。

  於是，虞淵不僅忍住了，還順勢看向源界之神。

  “你就一直等下去？等開天耀星那邊，徐徐將灰域的能量吞沒？”

  虞淵主動開口詢問。

  “我在深淵的身軀因此而強大，終將擁有打破深淵之門的力量。到時，隨著眾多深淵生靈的到來，此方世界一片混亂，我想做什麽事情都不是問題。”

  淡薄纖弱的源界之神，表現的還當真淡定，他的靈魂鎖定不死鳥女皇，似乎隻要女皇陛下不搶奪泥洹神土後，立即從灰域撤離，他都不打算再次下手。

  灰域，正在朝著虛無化轉變，後麵速度將會越來越快。

  老泰坦棘龍埋藏在灰域的秘密，如泥洹神土般的奇寶，將最終全部落入他手中，在虛無化後無所遁形，被他輕易地剝奪。

  他的確有耐心等待下去的理由和底氣。

  幼獸的一聲低沉龍吟再次響起，卻隻出現在虞淵的腦海，隻有虞淵一人能傾聽。

  他聽到了，也感受到了幼獸的焦慮，知道幼獸也害怕源界之神的想法變成事實。

  幼獸等不起。

  於是……

  嗖！

  少年形態的太虛，通過和虞淵的血能連係，竟然被幼獸從開天耀星那邊，直接拉扯到了斬龍台。

  一臉蒙圈的太虛，站在了斬龍台上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虞淵離開以後，的確是能通過體內的“生命祭壇”，感覺出虞淵的方位。

  然而，雖然同在灰域，可虞淵的位置和開天耀星，分明在灰域的兩個極端，隔著的星空怕是有億萬裏。

  他不懂空間力量，也沒斬龍台在手，他自己是來不了的。

  可他卻被一股力量，突然吸扯到流光縫隙，等穩住身子後，發現他站在斬龍台上，身旁就是虞淵。

  在他的正前方，居然是首尾都有蛇首的禍亂天蛇。

  “阿紗……”

  太虛衝著那條巨蛇，嗓音微顫地來了這麽一句，微紅的眼眸竟飽含異樣的情感。

  女皇陛下奇怪地看著太虛。

  將殘存的陰影，聚湧在身邊的影族老嫗，也因為他的一句“阿紗”，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來。

  “阿紗，阿紗，我是……”

  禍亂天蛇尾巴處的蛇首，前一刻還透著陰厲絕寒的眸子，此刻驟然充滿了迷茫和疑惑，如有被封禁著的靈魂，從隱秘的地方被驚醒了，試圖衝離出來，掌控她的這個蛇頭，要看一看外界。

  看一看，喊出“阿紗”這個名字的人，究竟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

  “我是阿虛啊，我現在有身體了，我不再是一簇流動的幽魂了。”

  太虛揚起手，用力地搖晃著，好讓禍亂天蛇的那個蛇頭能清楚地看見，“你還記得嗎？你一直說我就是孤魂野鬼，說我永遠回不了自己的家。我終於回去了，我回到了我的家鄉，我見到了一些老朋友。”

  “我還有了血肉，有了能容納我靈魂的軀體，你不是想看一看的嗎？”

  “我來了！我終於來見你了，你快好好看看吧。”

  在漫天星河都素有威名的神王太虛，此刻表現的和他容貌一樣——如稚嫩少年。

  他像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在時隔多年以後，偶遇年輕時的玩伴，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對方看。

  禍亂天蛇的另外一個蛇頭，緩緩張開巨大的蛇口，提前朝向了太虛。

  這個蛇頭的眼瞳，冰冷無情，滿是怨毒和怒火。

  似在怨太虛亂了她的心境。

  太虛沒看這個蛇頭一眼，隻是望著目露掙紮，急著要湧出另外一個靈魂的蛇頭，並向其緩緩飛去。

  “你在自尋死路。”影族的老嫗陰森森地獰笑，“居然有人天真到，以為能夠以舊日情誼，拉回禍亂天蛇！”

  “你要拉扯的，是她墜落到吾主源界的靈魂，你還真敢癡心妄想！”

  存有自我靈智的禍亂天蛇，那部分魂魄深陷在源界，即使被太虛觸動了，按道理也絕無可能回來。

  除非源界之神放行。

  “我也想看看。”

  源界之神微一點頭，那個徜徉在源界的禍亂天蛇，竟沒遇到阻礙，如幼獸送太虛般，他主動將這個禍亂天蛇的靈魂送了過來。

  一刹後，迷失在源界許久的禍亂天蛇，另一部分靈魂歸位。

  “阿虛！”

  這個蛇頭，看到她另一個蛇頭，朝著太虛神王噴吐出劇毒洪流，陡然發出尖叫。

  尖叫聲一起，眾人就看到了一幕詭異的畫麵。

  禍亂天蛇的兩個蛇頭，因為太虛的出現，自己和自己在半空撞擊並撕咬起來。

  “這是她的常規形態，她的禍亂之名，也由此而來。”

  女皇陛下麵無表情地說道。

  這樣的畫麵，她仿佛見過了多次，一點也不覺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