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生一直在關注著戰場，發生的一切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小妖潮一樣，士兵毫無意義的死去，發揮著談不上是貢獻的作用。大量的被屠殺，士氣從高昂到低靡到絕望。

  由士兵組成的防線瞬間就被衝毀，妖族殺上堡壘，士兵在牆上牆下做著最後的反抗，可堡壘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妖族殺了進來，城門大開，牆壁被堆積如山的妖族給攀爬了上來。

  最後殊死抵抗的人都死光了，活下來的隻有那些所謂的‘聰明人’。

  黑暗曆也不過如此吧，可最絕望的黑暗曆已經過去，上層建築卻將明明可以輕鬆收割的小妖潮，演變成一場十年循例一次的殘酷試煉。成千上萬的人被殺害，最後得到的解釋卻是輕飄飄的磨練嗎？

  封本元的表現令屠生意外，以他的實力如果肯乖乖聽話，獨自一人，了無牽掛，他絕對能很好的活下來，而且還能宰割掉大批的妖族，獲得大量的軍功，就像當初的自己一般。

  不過封本元比當年的他優秀得多，隻要活下來，所獲的軍功足以提供他平平穩穩的修煉到出塵後期。

  如果其他學生知道屠生對封本元的評價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

  出塵境作為學院教職工的基準線不是沒有道理的，學院學生尤其是二院以及三院學生，往往就是卡在這關卡上久久無法突破。從強身境到銘文境，哪怕沒有資源，靠著勤奮與努力，當然還要有活血修煉法門，十年二十年足夠了。

  但是銘文境界想要到達出塵境，沒有資源，任你再天才，每一道銘文的凝聚都相當於重修了一次活血，從一滴活血到全身活血的整個過程。銘文越多，需要耗費時間越長，十年一小境界，要多少年才能到達出塵？人生又有幾個十年？

  大道爭鋒，修行就必然會涉及到資源的問題，應該說資源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上古修真時期，哪怕在天庭的大一統管製下，門派間的爭鬥依然頻發不止，其根源就是資源。修煉需要資源，想要更進一步需要資源，隻要是修行者就不可能甘心於修為停滯。

  都城占據了大部分的資源，可他們不敢把這些資源都吞下，一點也不放出來。軍功因此而生，給軍功定下了高難度的獲取條件，保證了軍功的價值，想要獲得大量的軍功嗎？去殺妖族吧！

  任誰看到封本元的表現都會不由的為之驚歎，但是隻有他自己並不滿足。二級妖族對於他來說並不強，但是數量實在是太多，根本無法顧及到方方麵麵。

  最令他失望的是，學院的核心學生在堅持了一會後居然打算撤離了，他們從來都沒有死守的打算，但卻對士兵下達了死守的指令，成為了給他們斷後的工具。

  封本元阻止不了，也沒有任何

  正當的理由來指責他們，他沒有資格要求別人跟他一樣，隻是感到莫名的悲哀。

  城門被撞開了。

  封本元還是沒有擋住，他失敗了。

  在他身後的隊員需要他的庇護，廖望沙的死已經令他後悔不已，他不想再有其他人犧牲，旺有為以及其他被他選擇的隊員。

  但是他庇護他們的代價便是城門被撞破，防線遭到破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意味著這一場守城戰的失敗。

  封本元恨不得使出斷尾式，不顧一切的將妖族給統統清除，可理智的一麵告訴他，一旦斷尾式使出，死的就不僅僅是妖族了。他身後的大家誰都逃不掉。

  城後的諸多士兵，這一場戰爭的成敗就比不上他身後的二十餘人嗎？

  封本元沒有答案，隻是他在此時此刻站在了這裏，守在他的隊員的前方，他們的恐懼他感受到了，他也清晰的預見到他走後他們的命運，怎麽走得了？怎麽承受得下他們的絕望？

  “跑吧。”

  封本元發現自己隻能做出這一種選擇，始終是成為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封本元帶領著活下來的人衝殺了出去，妖族數量極多，他精力有限，隻能針對自己前方的妖族，那些在他身後以及兩側的根本無法顧及。

  精神力包裹星沙，純正的神性釋放了出來，妖族本能的對神性感到畏懼，可在擁擠的妖潮下，被神性所驚嚇的妖族也隻能擠上來。

  斧頭蠻兵在揮出兩下後體內活血被消耗一空，隻能拿起短吻收割起妖族的性命。

  危險預感、呼吸法以及體內加速在三者的結合下，封本元的每一次出手都變得精準無比，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漸漸的，殺意上頭。在殺意的加持下，他的氣息變得愈發的可怖，如一尊殺神，砍瓜切菜般將妖族一一殺死。

  終於他們逃了出來，麵前再也沒有妖族的存在。可跟在封本元身後的隻剩下依稀的十數人，他們身上都帶著傷，大口大口喘著氣，麵無血色，對此次劫後餘生唏噓不已，所有沒跟上來的士兵都死了。

  旺有為因為有寶甲在身，妖族的數次致命攻擊都被寶甲給擋了下來，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此刻的旺有為開心不起來，他那張富有欺騙性的臉上少有的掛滿了悲傷。在跟隨著他們逃跑的士兵中有他所熟悉的人，但是那個人並沒有跟到最後，他掉隊了，被妖族給壓在了地上。

  那人封本元也認識，他是小雷子。

  旺有為看到他伸出了手，那是他發出的求救信號，小雷子想要活下來，他還要照顧媽媽，不然他媽媽一個人會被欺負的。

  但是旺有為握不住他的手，夠不著。

  他們遠離了裕都堡，戰火的喧囂已經蔓延到整座裕都

  堡，可屠生沒有出手，許榮也沒有。多麽詭異的一幕，身為人類強者，他們卻放任妖族在眼皮子底下屠殺人類。

  這算哪門子的規矩？

  妖族仿佛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它們有選擇的避開了將軍府。

  人類和妖族達成了協議嗎？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封本元走不動了，他坐在山腰上，像個沒事人一樣遙遙看向裕都堡。一人的力量在戰爭麵前真的很渺小，他改變不了，挽救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消停了，妖族陸陸續續從裕都堡出來，又陸陸續續的散去。

  裕都堡內再無聲音，就像沉寂了一般。

  封本元帶著人回去，遍地的屍體，紅色的水流從稍有傾斜的一端緩緩流淌了下來，雙腳浸過水流，讓每一步的移動都變得沉重無比。東倒西歪的屍體堆積在街道上，其中九成九是人類的，想要過去，隻有踏著他們屍體這一個選擇。

  他踏著屍體一路走到了將軍府，將軍府中還有百人左右，他們躲在將軍府附近，幸運的被妖族給忽略掉。

  屠生從將軍府中走出來，目光看向了同樣往這邊看去的封本元。

  “你們的軍功已經登記在冊，這是對你們守城的獎賞。”

  獎賞？死了這麽多人，犧牲了這麽多，一句輕飄飄的獎賞就能撫平這一切嗎？

  屠生的眼神讓封本元很不舒服，他就像在說“這是你選擇的。”

  如果封本元直接帶著自己的人離去的話，至少廖望沙他們還能活著。如果他選擇了守住城門，或許裕都堡就能撐下來，會有更多的人活下去。

  這是他的選擇。

  夜漸漸深了。

  離去的人漸漸歸來，核心學生中隻少了一人，其他都平安歸來。這大概就是核心學生的重要性了吧，核心殿主會教導他們要量力而為，該退則退。他們都沒有死扛著妖潮，知道裕都堡即將被攻破之時，果斷的轉身離去。

  活下去最重要，始終都是這樣。

  封本元帶頭收拾起裕都堡內的屍體，堡內沒有空間隻能收拾到外麵。挖上一個巨坑，將所有人都埋進裏麵。

  不是封本元不想給予他們風風光光、有尊嚴的葬禮，而是一個個坑的挖，一個個的埋，實在不是短短時間能夠做得完的。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而如果不立即處理屍體的話，放上十天半月，屍體發臭腐爛，到時又該如何是好呢？

  就像垃圾一樣。

  搬運這個，心裏其實並不好受，扛起一具又一具冰冷的、血淋淋的軀體，從堡內走到堡外，再像垃圾一樣丟棄在屍坑中。他們疊在了一起，一個堆積一個，一層滿了，接著就是下一層。

  如果死者還有在天之靈的話，一定會很憋屈以及生氣吧。

  封本元帶頭，其他

  人也跟著去做，這個過程從開始的不適應，大量的嘔吐到最後徹底麻木，機械性的搬運，不去看他們的臉，腦袋什麽也不去想。

  身穿紅袍的監察使出現。

  “小妖潮並沒有結束。”

  哪怕裕都堡被攻破，死了這麽多人，小妖潮依然沒到結束的時候。

  明天妖族會再次過來，殺光它們遇到的所有人類，吃光他們的屍體。

  不過他們可以放輕鬆的一點是，妖族在今天已經吃得足夠飽，他們會陷入一定時間的休眠期中，明天隻會有部分妖族遊蕩，進入每一個被妖潮攻破的據點，吃下被剩下的人類屍體。

  今天來的大部隊，是為了快速攻破據點，摧毀據點防禦力量，殺光所有人類。沒被吃下的人類屍體則是大部隊為剩餘妖族準備的糧食，它們無需戰鬥，隻需要過來拿就可以了。

  封本元把屍體搬出堡外反而方便了後麵來的妖族，幫它們集中了糧食，不需要到處跑。

  不過整個搬運的過程，沒人提醒封本元，監察使以及知道真相的屠生、許榮，誰都沒有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