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難道是間諜、探子之類的？”封本元對她們的身份愈發的好奇。

  ‘小姐’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和封本元並駕而行，主動搭話道“現在這種時候，走國道也不安全。”

  “這裏能有什麽危險？”封本元不解。

  “對你來說當然算不上危險。”

  ‘小姐’看著國道外的土地，雙眼變得憂傷了起來“小妖潮要來了，糧食征收多了，會餓死不少人。不過在某些大人物眼中，他們可能算不上人吧。”

  封本元沒有說話，不想暴露自己常識方麵的欠缺，隱晦的說道“你怎麽看？”

  ‘小姐’沒有立刻答話，想了一會後道“我這次是偷跑出來的，在我們殷都並沒有外民生存的土地。我想看看在統一的管製下，外民是不是會有所不同。我並沒有看到像大人們說的那般，愚昧、粗鄙、野蠻、無法教化、無可救藥的外民，我看到的隻有為了生存拚命掙紮的普通人。所以，我認為他們錯了。”

  很多事情不接觸的話根本不會注意，這個以修蠻為主的、存在神秘力量的世界，他們的生產力依然非常的落後。明明在蠻士圈，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如果能將對修蠻的熱愛投身於建設的話，生產力絕不至於停滯不前。

  例如鼓勵蠻士通過耕地來修行，研發行雲布雨的蠻器，著力於提高農作物產量什麽的。

  在這個世界想要提高生產力太容易了，生產力上來了，人人都能吃飽，人口越多，國力自然就越強盛。上位者沒道理想不到這麽簡單的道理。

  然而封本元看到的是，糧食價格居高不低，以裕都都城為例，都城居民居然沒人有耕地，士農工商中農直接就沒了，就依靠著黑鷹老大的百畝田地？這顯然不現實。再細想下，這就像是敷衍之舉，表麵上的安撫動作。

  是因為沒有田地？不對，田地多了去了。

  倒不如說是故意為之，故意不讓都城的百姓種植，為什麽？因為都城的百姓更高貴？不對，都城這麽多外民，真要提升生產力，給一點工錢就能讓他們往死裏幹。

  都城和其他地方的百姓有什麽不同？一個淺顯的答案——修行者！

  都城才有修煉的氛圍，才有遍地的武館，才有滿街滿巷的想要成為蠻士的修行者。

  如果讓都城的人也當上農民的話，這一個個修行者就會不可避免的流入到農民階級，他們會成為極大的助力，推動農業的發展。但是這件事被阻止了，明明可以讓百姓活得更好，能夠讓國力旺盛，他們卻阻止了？

  封本元以惡意進行推斷，上位者這般做的目的是不想讓國民生活變好，讓他們忙於生計，這般就沒有功夫和精力思考別的忙別的。至於是思考什麽忙什麽

  ，畏懼什麽，不是隻有一個唯一的答案嗎？

  蠻士啊！

  他們是害怕底層修行者太多，從而動搖了他們統治的根基！

  封本元不知道這是不是真正的答案，哪怕不是恐怕也相去不遠了。

  ‘小姐’說的話就像在證實封本元的想法“小妖潮需要的前線物資，從各地征收的隻有部分，以不影響大家正常生活為前提。至於不夠的......向外民討要。”

  “討要？”封本元頓時感覺無比的荒唐。

  “我聽軍團師......士兵講過，不給就殺，哪怕是態度稍微不恭敬的，他們也會直接殺上去，不為別的，軍隊需要祭刀。他們是這麽說的，不過什麽是祭刀我也不清楚。”

  隻聽封本元突然一聲冷笑“拿外民祭刀？哈哈哈，真是人才啊！這種笑話都說得出來，隻是毫無人性的屠殺罷了。”

  傍晚的時候，三人在國道上的一處驛站上住上。

  驛站的消費很高，不管是房間還是食物都比尋常的要貴上一倍。不過他們敢於在外麵設立驛站本身就擔負了相當的風險，貴一點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處驛站起了一個挺有意思的名字，叫做玫瑰酒館，當家的卻是一個糙漢子。

  名字叫酒館，主職工作當然也就是酒館，至於旅館、補給什麽的都是附帶的業務。

  封本元叫了一份主食，味道......非常的霸道，滿嘴巴都是調料的味道，不過在這個時代能吃到這麽多調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吃了三口後，封本元就明白了他們把食物弄得這麽重口味的原因。

  他們不賣水。

  不喜歡喝酒的封本元被迫買了一杯酒，不過還好的是，他們的酒兌水了，又或者說是水裏兌了酒。

  封本元感覺心好累，好久沒被這麽宰過了，能這麽明目張膽，無所顧忌的宰人的店，都不是普通的角色。環顧四周，發現酒館內的幾人也察覺到了不妥，但在掂量了下當家的身材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啃下這個啞巴虧。

  不一會，又有數人陸續進來，一名同樣長得極壯的大漢熟稔的坐到靠窗的位置，大喊了一聲“玫瑰當家的，來一杯烈的！別給我的注水啊！”

  本以為大漢這般戳穿了當家的，當家的會有所反應，幾名客人紛紛抬起頭來，耳朵豎起，密切的留意著此事，能有人幫他們出頭自然是好事。

  結果當家的不甚在意，直接拿著一大罐酒來到大漢的麵前“有生意？”

  大漢哈哈的笑了兩下，撓了撓腦袋道“這幾天外麵不太平啊，下次，下次一定有。”

  當家的麵無表情的往大漢的杯子上倒酒，倒了一半後停下，放下酒罐當著大漢的麵往他杯子裏倒水。

  “沒生意，免談。”

  大漢再次哈哈了兩聲，沒敢對當家的注水行為說什麽。

  封本元敏銳的捕捉到幾個詞，生意、外麵、不太平。他指的外麵是......

  後麵又進來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女人，灰頭土臉的，穿著和氣質都與裕都的女性有著明顯的區別。她扛著一大袋的東西進來，看到了大漢後熱情的打了一聲招呼。

  大漢和她明顯相熟，看到這麽大一袋子，眼睛充滿了驚訝“阿蓮！你收獲的可真多啊！！”

  叫做阿蓮的女人笑得兩排牙齒都露了出來，更讓封本元斷定她絕對不可能是裕都的女人。

  當家的打開酒館內門招呼阿蓮進去，過了好一會後，兩人從裏麵出來，阿蓮情緒有點低落，默默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愁眉苦臉的扳著手指不知道在數著什麽。

  當家的送上了一杯沒有兌水的酒，可阿蓮卻還在苦著臉的數數。

  封本元坐了好一會，在阿蓮離開的時候，終於沒忍住跟了上去。

  阿蓮並沒有往客棧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外麵！

  封本元斷定她有問題，這裏附近隻有這一家驛站，她大晚上的往外跑能去哪呢？

  突然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子，別惹事。”

  封本元本就不是愛管閑事的性格，隻是對於外麵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被發現後，很果斷的放棄了，沒必要跟他們發生爭執。

  阻止他的是剛剛的漢子“你小子長得眉清目秀的，幹些什麽不好，就別幹那殺人搶劫的勾當了。”

  漢子顯然是誤會了，封本元不打算戳穿，順著他的話說道“注意到她的人可不少。”

  “別小看阿蓮啊，要搶她沒這麽容易的，敢對她動手的，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小子，我是在救你啊。”

  第二天一早啟程，結果沒走多遠，國道的不遠處掀起了風沙，五道騎著馬的身影從那一邊匆匆而來。

  “是馬賊！”‘小姐’大呼道。

  馬賊的手上都拿著刀，目標正是他們三人。

  封本元並沒有因為他們而停下，依然是保持著勻速向前方騎行，完全沒有在意這些馬賊。

  馬賊嘴巴嚷嚷著不知道什麽，快馬加鞭的很快就趕到了他們身前，五人都蒙著臉，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連手中的刀都生鏽得厲害。

  “都給我停下，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三人中，‘小姐’稍微有點驚慌，她還是頭一次正麵遇到馬賊，之前她們過來裕都的時候跟隨著大隊伍，馬賊根本就不敢來。紅兒麵對馬賊則相當的不屑，指著他們道“你們知道自己在打劫什麽人嗎？我們可是蠻士！！”

  五人聽到紅兒說的，明顯動搖了，帶頭的頭也不回的大喝了一聲，讓其他人鎮定下來。

  “別聽他們

  的，那是唬我們的！蠻士哪裏需要騎馬，他們跑步都比騎馬快。”

  帶頭的惡狠狠的瞪著三人，眼神凶厲道“快交出錢財出來，不然我們就動手了啊！”

  紅兒眼神變得冷厲，以冰冷的口吻道“殺了他們吧！巡邏的官兵遇到馬賊都是當場就殺了的。”

  “我不是官兵。”

  封本元說了這一句後，一拳頭對準旁邊揮了過去，單純的揮拳便打出了拳風，拳風讓一塊半人高的大石搖搖欲墜，險些便轟倒在地。

  這一幕嚇傻了馬賊們，他們幾人一同推這塊大石都費勁，封本元居然僅憑拳風就令大石晃動了！

  馬賊慌不擇路的往四麵八方逃去，有的跑了許久後才發現自己掉隊了，又不敢回頭，結果從封本元他們身後繞了一大圈往其他人處跟去。

  “憑什麽放過他們？他們都是壞人，要是今天他們遇到的是普通人的話，那些普通人就遭殃了，甚至可能被他們當場給殺了。連這種人都同情，你分明就是偏袒外民！”

  紅兒這一路以來都極少說話，這下是再也忍不住了，無法忍受封本元放過這群馬賊的行為。

  “真要是窮凶極惡之徒，一上來就直接動手了，哪裏需要跟我們談？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我同情他們。這一條道上隨時都可能遇上官兵，打劫的人裏更是說不定會有修行者。這一趟趟的幹的可是九死一生的活啊！是什麽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呢？”

  紅兒氣極反笑“你胡扯！打劫還能有道理了？真是可笑至極，那些搶劫的殺人的都用這個道理，是社會迫害的，他們本來都是善良純真的。”

  封本元並沒有因為紅兒不屑一顧的態度而生氣“對，你說得很對。犯罪者的動機不是他們能犯罪的原因。隻是麵對外民，這種態度不對。這個國家放棄了他們，沒給他們身為國民的身份和權利，卻試圖用身為國民的道德標準來要求他們，是不是有點不合理呢？”

  “你......”

  封本元打斷道“我並沒有說他們對，隻是我沒有資格指責他們錯。如果我是外民，當我的家園被侵略者摧毀，被搶奪走所有的糧食，我的家人朋友隻是表露出憤怒的情緒就遭到屠殺，我的兄弟姐妹被賣到侵略者的家為奴為婢、受盡淩辱，最好的出路是當上探黑的炮灰，爭取在一次次九死一生的試探中掙紮求存。”

  “我想問問你，身為外民的我，麵對你們這般窮凶極惡的侵略者，我該如何彎下我的膝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