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兄！”

  “裕子熙？這麽巧！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趕來的正是裕子熙。

  “我前些日子便想找你，隻不過聽說你在閉關修煉之中，一直沒敢打擾。今天我的人說發現你出來了，我便第一時間趕來找你了。”

  裕子熙的為人封本元打從心眼裏喜歡，身為城主家的，一點架子都沒有，如果可以的話，封本元其實是挺願意跟這樣的人成為朋友的。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我正有此意，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

  封本元觀裕子熙的表情怪怪的，猜到他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單純想要敘舊。

  裕子熙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沒直奔主題，而是聊起了日常“元兄，近來可好？小妖潮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振作起來。每當想起自己的豪言壯誌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畢方的模樣我記在腦海裏，它成為了我的噩夢，越是想起，越是感到絕望，我們差得太遠了。”

  “我明白。”

  “元兄，我最近一直在想，人生在世，必然會有不如意的事情，有許多我們不情願但是根本無法作出改變的事情。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城主家的，好像這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上一次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打擊，我甚至都覺得自己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你挺過來了。”

  “是的，我逼迫自己妥協。放在我麵前的隻有這兩條路，要不就是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又或者我接受下來，接受人生就是這般無奈，有諸多我們無法改變的事情，隻能看開，隻能接受。”

  封本元察覺到裕子熙意有所指，點點頭，順著他的話道“嗯，我都能理解。是了，我聽說了城主去大炎國開會的事情。”

  “你已經知道了？”

  “嗯，導師跟我說了。一個鬧不好的話，裕都學院恐怕會受到不少影響，影響最大的應該還是這些普通學生吧？本來掙錢就不易，要是蠻藥價格又提升了的話，他們都不知該怎麽熬下去了。”

  裕子熙揉了揉眉心，話到嘴邊反而不會說了“元兄......既然你都知道這些事情了，那麽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或許也能理解的吧？”

  “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裕都的情況如今相當的艱難，各家都有明顯要針對裕都的傾向，為防出現最壞的情況，必須得確保殷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那便不得不用到一些必要的外交手段。”

  封本元感到心緒不安，著急的問道“是什麽手段？”

  “基本的......無外乎就是......聯姻。”

  不小的包間中，此刻變得無比的寂靜，裕子熙喝水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傳出，連喝水的聲音都帶著情緒

  ，那是不安、愧疚以及不知所措。

  封本元低著頭搓著手掌上的一條掌紋，就仿佛把這條掌紋當作是髒東西，不停的搓著。

  “有人選了嗎？不會是子熙你吧？”

  裕子熙明白封本元這句話真正想問的是什麽，可以是其他人嗎？不一定是她的對嗎？

  “這次是裕都有求於殷都，因此必須是由我們這邊派人出去，將人給外嫁出去，外嫁出去的裕家子弟便不再是裕家的了，而是成了殷都的。相當於殷都多了一名天賦不俗的出塵境強者，是裕、殷兩家結盟的有力橋梁，殷都又怎會不接受呢？”

  封本元依然心存僥幸“外嫁的意思不就是女的嗎？你們裕都派出哪個女伴外嫁了？”

  放在普通人家，外嫁的那方當然是女子，但是放在城主家不是。城主家的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都不可能外嫁，能被外嫁的隻能是旁係。這些事情裕子熙之前都已經告訴給封本元，現在不過是封本元在自欺欺人，始終不願意接受。

  “我們裕氏這一代的旁係女子份量不夠，沒有一個達到出塵境。還有一個沒嫁人的出塵境女子，可也已經年過四十，殷都方麵不會願意。放在平日或許可以放低要求，但是這一次裕都必須付出代價，精英出塵境子弟是一份重禮，能夠在這次六都之戰中獲得相當的優勢。”

  裕子熙解釋清楚了，心裏的不安卻更為濃烈，他能感受到身邊男子所壓抑的滿腔憤怒，越是一言不發，越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裕子熙在看到封本元的第一眼，便有難以形容的預感，深知此子絕非池中物。假以時日，他必將成長起來，城主家的旁係又算得了什麽？裕子熙從封本元身上看到了太多，那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他們難以具備的。越是了解封本元的經曆，越是堅定了裕子熙的想法。

  所以當初裕子熙才會在知道封本元與殷鈺雅的關係後，將他的兩名堂兄的情況都告知於他，希望封本元到時候高抬貴手。

  裕子熙當時沒在開玩笑，也沒有虛以委蛇的玩拉攏人心的那一套，就是單純的認定封本元必將站起來，會變得比那兩位一院出身的堂兄要更強。害怕會因為一個殷鈺雅，壞了彼此的關係，導致隻能以最壞的結局結束。

  “殷都方麵呢？”

  “殷都沒理由不答應，隻是女方不願意，想要逃跑，結果被發現並關了禁閉，聽說現在正以絕食威脅。”

  封本元低垂下頭，看不到他的神情，如有實質的殺意卻鋪天蓋地的釋放了出來。

  這股殺意令裕子熙為之窒息，遠比他之前從封本元身上感受到的殺意要濃烈千倍萬倍。哪怕是值守在白骨高牆中的大炎國將軍也難以凝聚起如此可怕的殺意，這得殺了多少妖族才

  能換來這份滔天殺意？

  裕子熙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已經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疇，而這股滔天殺意居然因為一個女人而不可遏止的釋放而出。毋庸置疑的是，一旦他出了這道門，讓殺意得到釋放的契機後，必將造成屍山血海，給裕都帶來致命性的災難。

  “元兄，你說了你能理解的！這件事誰都沒有錯！不管是我父親也好，還是我的堂兄，從他們的角度而言，這是沒辦法中的唯一辦法。你和殷鈺雅的事情除了我們幾人知道外，還有誰知道呢？更別說，在都城大義之下，兒女私情又能算得上什麽？

  就是你將他們都殺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當你沾滿血腥之後，難道殷城主就會答應把女兒嫁給你嗎？不可能的！他們隻會來殺你，場麵一旦鬧成那樣，不用我多說，元你都應該知道最終會發展成怎樣。”

  “這就是你想要說的，有些事情注定無法改變，便隻能妥協嗎？”

  裕子熙沉默了，開導別人總是容易的，反正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拿著大道理講上一通，誰不會呢？

  “我知道的，我算什麽玩意呢？兒女私情能算得上什麽？兩情相悅又如何？比起家國利益，我們這些拿著自己兒女情長說事的，幼稚又荒唐。我不理解嗎？我理解，換做我站在那位置上，我也會這般選擇。”

  裕子熙感受到殺氣正在消退，長舒了口氣“你能這麽想最好，以元兄的條件，以後絕對能找到與你更為適合的女子。今日，我們大醉方休，喝個痛快，將不高興的事情統統忘掉！

  來人！上酒！把你家所有好酒都拿出來！”

  “子熙，她是我這輩子真真正正談的第一次戀愛。如果我遇到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我或許會變得像其他人那般。早就失去了對愛情的信仰，覺得那隻是詩歌中被理想化的產物，愛情從不存在，僅是荷爾蒙導致的衝動。”

  酒上桌後，封本元拿起玉壺就往嘴裏灌，他其實從來都不喜歡喝酒，也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麽大人們總是愛喝，甚至有些會發展成對酒精依賴。

  酒是苦澀的，醉酒後唯有的感覺就是難受。封本元上一次喝酒是因為彌浪，他變成了一個無酒不歡的酒鬼，那是因為他愛喝酒嗎？並沒有，隻是他需要酒來逃避現實。

  現在他再一次喝上了酒，入口還是苦澀，都說良藥苦口，酒是苦的，那麽酒是良藥嗎？

  “我仍然相信，她就是我的愛情，至死不渝的那種。”

  趁著酒意，肉麻的話也變得利索。

  “怎麽？會覺得我說得很誇張嗎？至死不渝的愛情，連我自己說出來都有點肉麻，你明白至死不渝是什麽意思嗎？直到死都不會改變。害怕我嗎？害怕我會做些什麽？是

  裕堂生還是裕中望？我都記著，一直記在腦子裏。”

  裕子熙沒敢動，隻見封本元不斷給自己灌酒，他麵前的白瓷酒杯還是空空的，隻能一邊看著封本元，一邊聽著從其嘴巴說出來的駭人聽聞的事情，心緒就像過山車，起起伏伏。

  “別害怕，我不會殺他們的，通過殺死無辜的人來實現我的至死不渝，我不是那種人，鈺雅也不會希望我這般做。她不是那種人，她很善良，要是我為了她做了不對的事情的話，她恐怕不會原諒我。”

  裕子熙又喊來了幾壺酒，索性自己也不用杯子了，拿起一壺就往嘴裏塞。

  “哈——”

  裕子熙第一次這般不顧形象的大口喝酒，一下子膽子也壯大起來。

  “元兄！我很抱歉說了些糊塗話！身為你的朋友我居然沒理會你的感受，還勸你放棄，這樣......很不對！對你太不公平了！”

  “沒事，站在你的立場我能明白，你不希望鬧得太難看，其實我也不希望。所以我決定了，我得鬧上一場，但是放心，不是對裕都，而是對殷都！裕都沒有選擇，但是殷都有！殷都才是話事的那一方，是殷都非得把鈺雅給推出來，我不讓，絕對不讓！！”

  “元兄......”

  “我要去殷都！如果道理說不通，我就把她給帶走！我曾經答應過她，要帶她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著隻屬於我們二人的平凡生活。現在，我便帶她走！一起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