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

  一聲歎息後，周圍的場景分崩瓦解，高堂消失不見，周圍的鬼差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封本元感覺自己就像被推了一下一樣，回過神來的時候，陰神便已經回歸到體內。

  等封本元蘇醒後，他已經置身於外麵的世界之中，正立足於平安縣的土壤上。身邊還躺著一個睡得死沉死沉的林舒遠。

  “閻王放過我？”

  封本元記得的不多，隻記得自己又回憶起以前的種種，然後就莫名其妙的回來了。

  當時如果閻王要殺他的話，他真是半點都抵抗不了，可是他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隻可能是閻王主動放了他。可是為什麽呢？這邪異難道還有原則不成？說不殺無辜之人就不殺，那剛剛追殺他追得那麽狠又是為何？

  追上了又不殺，當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閻王被我的本源心經影響，恢複了理智？然後就大發慈悲不殺人了？”

  封本元先是帶著林舒遠回到了木工鋪子，來的路上還是發現了有不死者的存在。如果閻王恢複了理智的話，沒道理繼續這般殘害這些普通百姓......還是說，這些人當真是該死之人？

  楊伯見到兩人回來很是驚訝，不過是驚嚇多於驚喜。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我閨女呢？”

  封本元將林舒遠找個空地放下“事情說起來稍微有點複雜，總結來說就是我和小林遭遇了閻王，然後被閻王給趕了出來。”

  楊伯翻了翻白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還和封本元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仿佛封本元渾身帶著臭味，半點不願接近。

  “楊伯，我不會臨陣脫逃把你閨女落下的。明天一到時辰我立馬就進去，我發誓！”

  楊伯聽到這話眼神才稍微舒緩了點，瞄向林舒遠道“他怎麽了？”

  “看了閻王一眼，傷了魂魄。”

  楊伯毫不客氣的道了句“作死。”

  封本元問了句“楊伯，你是能看出小林的不尋常嗎？”

  楊伯的眼睛如刀子般直瞪了過去“你覺得我們對他有所圖？”

  “不敢，隻是太巧合了一點，偏偏是他這樣的人，恰好出現在你們這裏。”

  楊伯直視著封本元的雙眼，好一會後才笑了笑道“沒錯，我是能看出他的不凡。他的魂魄不同於常人，魂魄有缺，但又長回來了。”

  “什麽意思？難道他真的丟了一魂一魄？”

  “我隻知道他曾經丟過魂，但是丟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也算是一件幸事，他因禍得福了，魂魄出現了異變。他的魂魄有點像我們，是渾濁的，你知道什麽情況才會讓魂魄變得渾濁嗎？”

  封本元不答，楊伯也沒想讓他回答，隻是發出不明其意的笑聲，吸了口水煙，吐出了一圈雲霧。

  “吞魂。”

  當時丟失了魂魄的林舒遠，重病在床，幾乎連動都動不了，但是後來卻奇跡的恢複了過來，換做他的父母重病倒下。唯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也僅有這一個可能。

  “他不像那種人。”封本元不願意相信。

  “丟了魂魄的他哪有什麽理智可言，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就像肚子餓了需要吃東西，他不過是下意識的做了他需要做的事情。可能他已經忘記了吧，也是，要是想起來自己就是殺害父母的凶手，那該多痛苦啊！”

  楊伯又吹出一口雲霧，楊伯的臉龐在雲霧下時隱時現。

  “的確我們是看出了他的不凡，可是他對於我們而言，吸引力也就一般般吧，倒是你......你可知你的魂魄在我們眼中是何其的耀眼，強大且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氣息。你的魂魄才是無上珍品，是瓊漿玉露。其他所有人與你比起來，都如那棄之可惜的糟糠。”

  封本元的腦袋還是迷糊的，等他坐定之後，那一場奇妙經曆的後遺症才正式爆發，強烈的眩暈感從腦袋擴散到全身，仿佛身體正在慢慢的失去控製，自主權漸漸剝離了出來。

  像是酩酊大醉後大腦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不管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令人惡心、疲憊的感覺都沒有絲毫的減免，酩酊大醉後尚可大睡一覺。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管做什麽都無法減免絲毫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封本元的額頭已經滿是汗珠，後背也已經是濕漉漉的一片。

  撐過來了，苦難後迎來了一場機遇，封本元身上的妖族氣息禁不住泄露了出來，隱約中仿佛聽到了一聲蛋殼破裂的聲響。

  突破了。

  妖族血脈突破到了統領級。

  血脈的力量從涓涓細流，開拓成寬敞的河床，肉身也發生了一場不小的蛻變，舊皮輕輕一撕就扯了下來，裏麵是愈發白裏透紅的膚質，比起原本多了一分柔性，如橡皮筋更能吸收外在力量的衝擊。

  最大的變化並不是肉身，統領級的真正厲害之處在於精神力。統領級妖族如何才能統領妖族？答案就是精神力，通過精神力影響妖族，並發出號令。

  剛剛那一下蛋殼破裂的聲響，不是來自於肉身，而是來自於意識海。意識海中多出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另有乾坤，內裏有無數奇妙的紋路，這顆種子落地後，將封本元的意識海擴大了整整一圈，精神力大量激漲。

  這一次突破是生命層次上的突破，和之前的每一次突破都不同。

  就像肉體上存在著肉身極限一樣，精神力也存在著極限，任何生命體都好比是一個容器，自其誕生下來，容器的大小便固定了。無法勉強，有人總覺得打碎容器，破而後立就行了，可往往這般做法

  就隻是摧毀己身，容器被打碎了，容器就徹底壞掉了。

  修真體係為何強？因為修真說直白點就是修仙，隻不過這般說法過於直白，過於庸俗，功利性太強，後來才統一口徑的改為了修真，其意為修得真我，去偽存真。

  可是這不過是遮羞布，說得高大上的，說到底誰不是為了修成天人之境，修得長生而選擇修仙？

  修仙修的是仙，仙就是一種最高的生命層次。煉氣到築基，築基到結丹，便是生命層次的一次次飛躍，是杯子變成大缸，再由大缸變成湖泊的過程，等修到仙人後，那便不存在什麽容器了，其自身便是一片天地。

  封本元好好熟悉了身體的變化，整體增強了些許，連帶著的就是妖化也獲得了相當程度的增強，僅是使用妖化應該就能與絕大部分的出塵後期強者相抗衡了。

  對於進步封本元卻提不上什麽興趣，甚至是有些意興闌珊。

  在他剛剛進入學院的時候，當時連活血都沒凝聚的封本元以為步入出塵境的導師是遙遠的存在，他需要花上五年十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才能走到那一步。學院的導師是他的一個目標，是他將來渡過小妖潮後要成為的人。

  然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連王境妖怪都曾經戰鬥過的他，出塵境早就不是什麽夢了。此刻他也正正式式的跨越了這道檻，攀上了曾經以為的高峰，再縱覽底下光景，原來也不過如此。

  原來這座山這麽矮，原來導師們的高度在這座偉岸的天地下，連螻蟻都算不上。如今的他實力不比任何一個導師弱，可那又如何？一個灰級邪異就差點要了他的性命，他還是那般的弱小，連絲毫抵抗能力都沒有。

  這座天下還有不時在誕生的黑級甚至是滅級的邪異，在白骨高牆的外麵還有以妖族為主宰的世界，還有藏匿在虛空中稍一出現便會毀天滅地的神獸，甚至在冥冥之上，還有毀滅了天庭，磨滅了修真時代痕跡的幕後黑手。

  依然遠遠不夠！頭頂之上盡是不可見底的黑暗！

  封本元在剩下的時間裏不斷的以韻文天演法推算生機所在，可所有的設想最後都會無差別的落成了‘大凶’的結果。

  這下真是無計可施了，邪異不像在碎片時空那般，碎片時空有力可借，動動腦說不定就能找到生機。可是這邪異啊，它不講道理，連傳說中的存在都能被它搬出來，還怎麽玩？

  最佳的選擇當然是臨陣脫逃了，但是他答應了楊鐵心。倒不是他這個人有原則，重承諾，而是他不能拋下楊鐵心，自己躲在暗處苟且偷生，那也太不是男人了。就算打不過，那也得帶著她們離開才行。

  到了時間林舒遠也沒醒來，這也正好，哪怕他醒來封本元也不

  會帶他去，實在是沒信心把他再次平安帶回來了。

  封本元要出去的時候，楊伯還不放心的跟了一路，像是生怕他會偷偷跑掉。隻不過與他之間還是保持著至少兩米距離，真的是盯賊一樣盯。畢竟是自己閨女，能理解。

  “楊鐵心雖然之前沒能替父從軍，但現在也多少算是完成了這個心願了吧？楊伯，你生了個好閨女，巾幗不讓須眉，你的女兒如果活在我們這個年代的話，一定能過得很好。”

  “不會的。”

  “嗯？”封本元轉過頭，發現楊伯突然站定在了遠處，抬起頭，老眼渾濁。

  “對於我這種詐病不去的人，在戰爭勝利後，我會被說成是人奸不是嗎？而且我的孩子，將被趕出自己的家園，世世代代成為人人喊打的外民。”

  封本元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確，按照當時的標準的話，楊伯如果沒死的話，他絕對會被抓出去，貶為外民。可那都是沒發生的事情，若是糾結在這些事情上就沒完沒了了。

  “無話可說嗎？元啊，你會認為我們當初死了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當然不會！每個人的性命都是寶貴的，對於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我隻有惋惜。”

  “可是活著不會更好。”

  “誰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