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揮揮手，三十三個三級韻文如繁星點綴，懸掛在了室內。

  之前韻文天演法的學習就令封本元感到頭痛不已，主要是挫敗感太強了，學習了許久可總是學不得要領，看似簡單的模仿，卻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方馳雖然不說，但房間內沉悶的低氣壓，無時無刻不在傳達方馳的不滿。

  或許是他太笨了，也或許是他壓根就不適合學習韻文天演法。如此高深莫名、虛無縹緲的知識，就該留給那種坐而悟道、無師自通的絕世天才學習才對。他封本元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得很。

  可是方馳的意思擺在這裏了，不學會不能走，可是孤男寡男的獨處幾個月，誰受得了？一個毫無表情的導師冷著臉盯著你，心理壓力很大的好不好！好像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好，連累到導師要加班加點的陪著你。

  封本元回憶起小學時候被背誦課文支配的恐懼，敬業的語文老師從放學五點半坐到了傍晚七點，夕陽西下，一直守著全班同學將課文全部背誦下來後才肯離開。封本元永遠是陪著老師到最後的那個。

  老師那死亡眼神簡直成了他的童年陰影。

  封本元深深的歎了口氣，潛力都是被逼出來的，想當年噩夢般的全篇背誦他都是在最後衝刺的十分鍾裏背完的。不逼一下自己，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驚人。

  發下狠心的封本元，瞪紅雙眼，正打算逼出自己的潛能將三級韻文臨摹下來的時候，他突然驚訝的發現，臨摹的過程不再阻塞難通，就好像是開竅了。

  奇怪，封本元甚至不是在臨摹，而是在有意識的改造屬於自己的三級韻文。方馳在韻文天演法上的造詣極高，其三級韻文能稱得上是教科書級別的。可是封本元就是感覺不對勁，他的韻文有錯、有漏、有偏差。

  封本元開始描繪，在空中劃開一道道的韻文，速度之快令方馳為之大驚。一個昨天連站都站不穩的小嬰兒，今天不止是站了起來，還坐上了隻有兩輪的單車，蹬得飛快。

  開掛是肯定的，連封本元自己都不知道這掛是從哪來的。

  三十三個韻文一氣嗬成，但在成型前就被封本元給抹掉了，他並不滿意，就像畫了一幅畫，但這幅畫卻那般的醜陋，線條、顏色，沒有一樣能讓他滿意，隻能撕毀，重作一幅。

  方馳對封本元的行為感到無法理解，剛剛三級韻文已經成型，雖然有不少瑕疵，但比方馳自己第一次凝練三級韻文要好上無數倍。至於後麵不滿意，隨時可以再修改，再補充。

  封本元又再畫出了三十三個韻文，這次與之前的有了不少的變化，更加的複雜，就像為每一個韻文增添多了一筆，將韻文的架構都撐了起來。

  “居然不減反增，

  反其道而行之，而且每一筆都加得恰到好處，混若天成，妙！真妙！”

  再次抹去，再次刻畫下，韻文結構居然又複雜了許多，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與方馳的三級韻文有相似的地方。

  “怎會如此？三級韻文應該是最簡化的才對，可是他不斷增加架構卻對韻文沒有絲毫影響，感覺是對的，更立體，更圓滿，難道這才是真正的三級韻文？”

  三級韻文的推導是基於學院的理論，從最初掌握的一級韻文，逆向推導出二級韻文和三級韻文。理所當然的，他們會認為韻文是遞進的關係，從一級到二級到三級，過程就是不斷簡化，化繁為簡的過程。

  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理論，是因為提出這一理論的人是大賢師裕蘭霜，也是因為他們也確實基於此理論下定下了二級和三級韻文。裕蘭霜在裕都學院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最高的權威，是精神的象征，裕蘭霜會出錯嗎？

  方馳從沒懷疑過，也因此限製了他進一步的可能，韻文天演法困在原處多年，始終沒有重大突破。對於方馳這種天才而言，這些年的原地踏步是多可惜的一件事。如果他將花費在韻文天演法上的時間用在其他地方，或許血脈的桎梏早就有了重大的進展了。

  封本元此刻對三級銘文的推算踏出了方馳的舒適圈，不是走減法，而是走加法。

  封本元沒察覺，其實他現在對韻文的演變並非是憑空而來的，而是他腦海中所積存的大量知識、念頭在下意識中迸發而出，靈感來自於念頭，可念頭是建立在知識儲備上的。

  封本元所擁有的是方馳所無法擁有的，那是來自於道的感悟，以及成就紫雷道體後，對道的悟根更是直線的提升，變得更容易理解道，觸碰道。

  韻文是道嗎？是的，但道不是韻文，道涵蓋方方麵麵，道在韻文之上。

  “韻文並不是遞進的上下關係，架構錯了。一級韻文是神獸、二級韻文是物質、三級韻文是氣運，三個等級的韻文應該是平等獨立的，但又相互有所聯係。”

  封本元的推演遇到了桎梏，韻文包含了道的元素，糅合了多種道，可層次上又比不上道。道過於寬廣、是無限的，無法用任何符號、文字來表達。韻文天演法卻能通過韻文來表達出來，意味著是有限的。

  封本元憑借自己對道的領悟將三級韻文推算到了一定層次，隻是這遠遠不是盡頭。

  還能繼續推算下去，韻文天演法這條路遠遠沒達到盡頭，或許學院的設想是對的，這是一條通往神的道路。

  如果，反過來思考，掌握這種本領的是神，那麽是不是隻要成為神就一定能掌握這種本領呢？如果能走進神的世界，是不是就能窺視......

  處於空靈之境的封本元在產生了念頭後，身體自然而然的心隨意動，就像喝醉酒的人，遵循著本能來行動。

  意識海中的星沙和黑沙一同被包裹，存在和隱秘神性完美的結合，‘人’與三維世界的投影落在了封本元的身上，‘人’的光輝綻放，衝開了狹小的房屋，要在天地間留下永恒的烙印。

  一步速掠即將邁出，這一步將躋身進那高維的世界中，那神靈所居住的世界。

  大恐怖降臨，不可名狀的恐怖在腦海中渲染了開來，這一步停住了，存在和隱秘神性分離，如從高處直墜落地，原本處於空靈之境的封本元被大恐怖給打了回來。

  封本元被嚇出了一聲冷汗，額頭上大滴汗水滲出。

  “發生什麽了！”

  方馳急著過來，剛剛封本元所釋放出來的神性簡直要嚇壞他了，不過也好在封本元的神性給人一種飄渺無際的感覺。時隱時現，哪怕就近在眼前也仿佛是經曆了一場錯覺。

  要不然剛剛那一下，得把多少人給驚動了。

  方馳就算再怎麽編都好都編不出一個理由來解釋神性好嗎！

  “韻文天演法你已經邁出了自己的道路，比我厲害多了。隻不過並不是有了韻文就能學會推演的，在推演上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還需要好好琢磨，不斷的練習。走吧，暫時別回來了。”

  “但是剛剛......”

  “注意到神性的應該沒有幾個，光芒的話問題不大。你的三級韻文我已經看了個大概，方向我已經了解，接下來隻要我拿出成績就好了。我帶你離開，不要讓人發現了。”

  方馳帶封本元從密道離開“蠻兵我會盡快找，不過蠻兵始終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你自己也得多想想辦法。我給你一個地址，定時過去看看，什麽時候可以回來了，我會將信息送往那裏。你有什麽需要的，也可以通過那裏傳達給我。”

  “謝謝，導師。”

  “是我該謝你，在這個世界活著不容易，有希望的活著更是千難萬難。我相信你。”

  ......

  藍藍晴天，萬裏無雲，太陽高高掛起，熱風吹過，沒給來往行人半點舒服的感覺，反而是越吹越熱，汗水如水般呼呼的吹了出來。誰都不願意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下出來，簡直就是活遭罪，可是有些人卻不得不頂著太陽站出來，在高溫下作業。

  平安縣的木頭牌坊因為年久失修，木樁子都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上麵的紅字都脫落得難以看清這三字，‘平安縣’成了‘幹女縣’。

  兩名赤裸著身子的大漢一個在拿著白漿填補木樁子的孔洞，一個攀著梯子用細毛筆一點點將‘幹女縣’修補回‘平安縣’。

  底下的大漢在暴曬下，汗水在地上

  流了一地“賊他娘的，曬得老子皮都要掉下來了！這功夫就不是人幹的！”

  “得了！快點幹完，到縣府領了工錢後，買塊大西瓜。嘖嘖，鐵柱子家的西瓜從井裏撈出來，又冰又脆，可得勁了！”

  正說著，底下的大漢霎時感到一陣陰涼“怪了？我就是想想，怎麽好像變涼了？”

  “不是，快看！天陰下來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陰下來。”大漢站起來看著不遠處正席卷而來的陰雲，如魔鬼的觸手正快速的蔓延過來。頃刻間，整個平安縣被籠罩在陰雲內，陰風吹起，吹得來往行人瑟瑟發抖，吹起門簾激烈的撞打。

  大街小巷上，蛇蟲鼠蟻紛紛鑽出了窩，逃難似的奔往四周，如一場可怕的暴風雨即將降臨。

  “這鬼天氣怎麽說變就變，他娘的！我們的功夫全浪費了，哎喲喂！這風也太涼了，冷死我了！快，虎子，拿上家夥回去了！”

  “哥，這天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了，大白天的說暗就暗下來了，天公無常啊！”

  “不是，哥，你看看這天。”

  “......怎麽這雲好像在往下壓？難道天塌下來了？”

  “哥！哥！走走！我們快回家！！”

  “沒事，虎子，別一驚一乍的。先把東西收拾好，這可是我們的家當，可不能丟咯！”

  “哥！！那......那裏......”

  路的盡頭已經被陰雲所籠罩，平安縣的牌匾外，濃稠的陰雲正在步步逼近，那是一道一丈高的身影，正從陰雲內步步逼近，陰雲像一層塑料膜般將它捆縛了起來。身影隨著靠近愈漸清晰，整體輪廓漸漸從陰雲中顯現而出。

  “怪......怪物！！”

  兩兄弟被眼前所看到的給嚇破了膽，跪在了路上，表情永遠定格在那一瞬，再也沒有了任何氣息。

  那龐然大物筆直的走來，每一步落下都會發出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鐵鏈碰撞的聲響。經過兩人麵前時，腳還沒落下，那彌漫在它身周的氤氳就已經將兩人所籠罩。腳落下的那一刹，兩人的身軀瞬間化為黑色的沙子，徹底消散於無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