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好
作者:大字者      更新:2020-07-31 02:11      字數:4481
  如今這寒博已經過了十六歲的生日,雖然臉上仍不時露出一絲稚氣,相貌也頗為普通,並不顯眼。

  但他腰懸斷刀,一身薄薄的暗甲穿在身上,雖然是在扮著商客,但一股軍人的爽利作風卻是難以掩藏。加上額上一道眼形傷疤赫然醒目,也讓他的身上多出了一股猙獰的精悍之氣。

  遠遠望去,看他更像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封靈戰士,而不是一位隨軍煉靈師。

  這何必靈於煉靈之道上原本是寒博亦師亦友的人物,還在潯陽城試著製作酒葫蘆時,寒博有何不懂之處便經常登門討教,常常持以師禮。但這何必靈卻堅持不受,認為自己不配為寒博之師,倒是一口一句小先生地叫著。

  寒博開始還不習慣,堅決拒絕。到了現在,反倒是整個小分隊的人都被他洗了腦,這小先生之名已名正言順地成了寒博的尊稱。

  寒博見雙方爭執不下,不由收起靈目,皺了皺眉道“這條靈脈著實古怪,想必應該是一位布陣高手所為。就算是這樣追蹤下去,在這黑夜之中隻怕也難得確定它的蹤跡與走向。要不,何師我們就在這堡中安息一晚,明日再行計議吧!”

  這何必靈長得身體圓肥,作為煉靈者,本是體虛的體質,這月餘一路風餐露,臉上更是露出風塵之色。他有點吃驚地道“怎麽,連小先生對追蹤這古怪的靈脈,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寒博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感覺對方似乎已有所察覺,再強行追蹤,隻怕會打草驚蛇。”

  這潯字戰隊的遊擊隊長名為潯長天,乃潯陽城本地人士,在潯陽圍城之中曾數次見寒博與臨淵絕一舉扭轉戰局,當日在校場之上挫敗朔風靈尊,他也是見證者之一。是以對這寒博格外敬重。

  他見寒博點頭,連忙接腔道“是啊,何先生,我們十人負責幾位先生的安全,不敢大意。這幾日,我隱隱感到有凶獸在旁在窺視。派出來的斥候也至今未歸,我們約定的接頭地點就是前麵的這座古堡,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何必靈輕歎一聲“唉,既然小先生都這樣說了,那我們就進堡安歇一晚再說吧。”

  一行十餘人的小分隊,架著兩輛載滿貨物的馬車緩緩走進了這個古堡之中。

  這是風息荒原上最為見常的村落,為避冷熱與風沙,這些古堡往往靠著山坡興建,房屋圍成半圓。這些房子往往都由黃土夯成,敦實而矮,屋頂成圓。倒是屋內向地下掘進,住在其間,冬暖夏涼,算得是個安居的好去處。

  但是一行人走在其間,卻是越來越失望,也越來越警惕。

  眾人方才遙遙遠望,隻見這古堡邊緣的幾幢房子完好無損,整個古堡規模頗大,甚有氣象。但沒想到走近一看,卻見四處無人,一片荒涼。許多的房子已成殘垣斷壁,厚厚的黃泥土牆上四處塗滿血漬,連屋頂也已完全坍塌。

  寒博張開靈目,見有幾處深可見底的爪痕上依然留有殘存的黑色靈力,一看就是凶獸所為,令人觸目驚心。夜已開始深沉,四處冷霜已爬上了牆壁,隻餘一些風息荒原上所特有的巨型血鴉張一雙雙血紅的雙眼,站在屋頂房梁上盯著眾人,不時在漸起濃霧中呱叫幾聲,令人瘮得慌。

  散出去在堡內四處探查的斥侯很快回報,這堡內四處都空無一人。在位於古堡中央的一個祠堂內,發現了屍骨,一共三百二十一具,看其死狀並非是死於爭鬥,而像是死於行刑式的處決。因為這些屍骨全部整齊地排成了一排,所有人的頭顱都已被砍下。

  那遊擊隊長潯長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寒博與那何必靈說道“兩位先生,這古堡古怪,為了諸位的安全起見,我看我們還是另尋一個安全的地方露宿吧。”

  何必靈嚷道“來也你,走也是你!死人我們在潯陽城見過的還少嗎?我們雖然是煉靈師,但也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那來那麽多的矯情。”

  這潯長天還欲再說,卻忽見得堡外一個身影急馳而來。

  外圍值守的一位潯字戰勇早已前驅,按刀冷喝道“誰!?”

  那人急回道“是我,斥侯石方!”

  待得那人走近,不是潯長天日間派出來的斥侯又是何人。

  寒夜人隻見這石方滿臉倦意,氣喘籲籲,便隨手拋去一個酒葫蘆,讓那人喝了幾口靈酒,暖暖身子。

  那石方喝下幾口靈酒,謝過寒博,方才回道“稟隊長,石方複命。您的判斷是準確的,確實有兩夥人一直在我們周圍轉悠,人數都在五十左右,皆是啟脈境的封靈好手,不過看情形並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他們好像是有約在先,而會麵的地點就在這古堡,所以我才急忙趕回來複命。”

  潯長天沉聲道“你可看清楚了,他們是不是淵墨盟的叛軍?”

  石方道“看封靈功法,不像。倒像是……”

  那石方還未回話,寒博已是冷聲說道“他們來得好快!”

  “其中從東而來的應該是紫蓮叛軍的餘孽,領頭那位已入封輪境,隻怕不是普通的教眾。另一從西而來的人馬,看情形像是寒山異族的封靈者,為首的修為也不弱。我們此番隻為探脈尋蹤,不為殺敵。長天隊長,這進出古堡就這東西兩條路,我看我們還是先隱匿,靜觀其變吧!”

  這寒博的靈目經過這半年多的修練,探視範圍已達數裏之遙,多次以此見功,帶人眾人脫離險境。那石方隊長見寒博所說,當即下令護住幾位煉靈師,驅車趕馬,隱入堡中祠堂。馬上套,車卸鈴,屏神斂息,以待時變。

  不過一刻,兩隊人馬已在這堡中祠堂前的廣場上相遇,火把烈烈,總算在這寒冷的迷霧中,帶來了一絲熱躁之意。

  寒博從祠堂牆上的一個細小的縫隙向外望去,隻見雙方人馬皆在五十上下,紫蓮妖徒一方全部跨於戰馬之上,身懸長刀,戰馬肥膘,列成陣列,頗為精悍。而那寒山異族數十人雖無人騎馬,全部步行,但這些異族全部身型高大,一個個皆在兩米以上,全身肌肉暴凸,是以相較之下,比那紫蓮教眾的氣勢竟是隻強不弱。

  兩方首領就著火把細細看了對方,似乎皆對對方的人強馬壯也頗為詫異。其中一方首領首驅馬出陣,正是那紫蓮教的殘眾,他對寒山首領拱了拱手,說道“東西都可來了?”

  那寒山首領也出得陣來,沉聲冷道“我要的人呢?”

  紫蓮教眾的首領手一揚,一位被五花大綁的少女被推出了陣前。借著依稀的月光,寒博見那個少女紮著兩支衝天辮,一雙眼睛大而圓。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個頭小小的,顯得嬌糯可愛。雖然被人綁著,但臉上卻絲沒有害怕的神情。

  她被人推搡了一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不由轉頭對那人怒目而視,張開兩支小虎牙“你不要讓我發怒哦!發怒了對你沒好處!”

  那個紫蓮妖徒被這個小丫頭惹笑了,剛準備舉鞭嚇乎她。卻沒想到寒山異族的陣列中驅出兩人,一個捏住那個紫蓮妖徒,另一個那小丫頭拎著,扔在了己方的首領麵前。

  小丫頭被摔了個口啃泥,從地爬起來,對著那個首領怒目而視“看什麽看!我說了,你不要惹我發火哦!”

  那寒山異族首領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可愛的小丫頭。他細細盯了一陣,確認無誤。才手上一揚,擲出一張薄紙,飛至對方首領手中。

  那紫蓮叛軍首領接過圖紙細細察看,臉上露出狂喜神色“不錯,確是那人手筆!”既而又是臉露疑色,問道“既然閣下已經找到了線索,為何不與我們合作,繼續追查下去?若真得了那件東西與淵墨盟結盟成功,我們紫蓮教眾決不會虧待你們寒山留在這紫玄的族人。”

  那寒山異族首領冷哼一聲“那東西對你們紫玄人來說彌足珍貴,淵墨盟對你們紫蓮殘部是救命的稻草,但這兩樣東西我們寒山遺民都不在乎,就此告辭!”

  “哼!不是我們的朋友,便就是我們的敵人!”那紫蓮首領一聲冷哼“既然他們已經投向了潯妖,左右,拿下,一個不留!”

  聲音未落,寒博隻聽得抽刀聲起,數十匹戰馬分作三路,踏出火星,對著寒山方陣衝殺而去。眼見這紫蓮教眾手中一柄柄戰刀泛起靈光,對著寒山異族的戰士劈砍而下,便要血光四濺。

  然而這寒山異族數十人竟是全部巋然不動,隻將那傷者護中央,一雙雙冷眼全都瞪著這些紫蓮妖徒。忽聽得一聲聲暴喝響起,這數十寒山異族竟以手作刀,以身為盾,直直撞向了飛奔踐踏而來的馬蹄與刀光。

  一陣人喊馬嘶!

  沒想到這寒山異族與肉身與戰馬刀光相撞竟是絲毫不絲下風,雖然有多人身上添傷,但其中數位高大威猛的戰士竟是直接搬起急速飛奔而來的馬蹄,一條鋼腿紮於地上,將粗糙的石礫黃土硬生生地犁出一道深槽,才將來犯的數匹戰馬掀翻在地。

  這頭馬倒地,群馬奔騰之勢已破,後麵的戰馬也跟著停滯了下來。好在這些紫蓮妖徒弓馬嫻熟,一見前麵受阻,當即別轉馬頭,圍著這一群寒山異族拍馬轉圈,舞刀呼喝。

  寒博心中一聲暗呼“寒山九骨引!”

  “要說你們這些寒山異族的骨頭還真是賤!有好好的刀槍不用,硬是喜歡用肉身硬扛!哼,我看你們能扛到什麽時候!”一直在陣後掠陣的紫蓮首領一陣冷笑“施毒——”

  說著間,隻見那些圍著寒山異族策馬轉圈的紫蓮教眾連連呼喝,隨手輕揚,一陣黑氣隨即在寒山異族之間彌漫開來!

  “不好!冥幽之毒——”寒博一聲輕呼,便欲出手示警,卻沒想到被身後的潯長天抻手摁住。寒博見這潯長天急急搖頭,他一聲輕歎,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已經伸出的手。

  想這幽冥之毒乃當日紫蓮冥王刺王紫玄未央所用,其上沾染冥氣,竟是比那離魂之蠱的毒性還要凶悍數倍,就連潯川石的護身幻境都不能與之硬扛,這些肉身見長的寒山異族最是害怕這些毒物,遇到這冥幽之毒,隻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隨著這黑氣的彌漫,許多寒山巨漢紛紛倒地。他們身上一旦沾上這毒氣,皮膚即時變黑,救無可救。隻有那寒山首領依然在那裏苦苦支撐,但整個身形也是陣陣晃動不止,搖搖欲墜。

  那紫蓮首領一聲冷笑,隨手一揚,一支足有磨盤大小的鋸齒飛輪倏然出現,泛起陣陣黑色的靈氣,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削在了那寒山首領抵在胸前的雙臂之上。鋸齒與血肉碰撞,一陣令人齒酸的嗡嗡聲響過之後,那寒夜山首領的雙臂已留下了一道深可見內的創口。而那飛輪竟像是擁有靈智一般,一陣嗡響,又飛回到了紫蓮首領的手中。

  “飛輪親兵!”寒博一聲輕呼“沒想到夜叉靈王這個魔頭,竟真的到了南疆。”

  這夜叉靈王乃紫蓮叛軍的五大靈王之一,乃是這紫蓮冥王的親傳弟子,一身飛輪幻境神出鬼沒,其身邊有五百飛輪親兵,他們所使的器兵便正是這鋸齒飛輪。

  數月之前,這夜叉靈王帶領的三餘殘軍曾在北疆與潯字大營曾有過一次遭遇戰,丟下數千屍首之後便倉皇而逃,卻沒想到竟是來了這南疆。

  寒博身後潯長天正是那場遭遇戰的參與者之一,他自己認得這些飛輪親兵,臉上也是變成一臉凝重。

  那飛輪親兵見那寒山首領依然雙手撐地,雖然他早已支撐不住,卻是怎麽也不肯倒下。不由心下慍怒,喝道“我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老子的飛輪硬!”說著間,那鋸齒飛輪一陣嗡響,又向著那寒山首領飛削而去!

  正在此時,寒博眼睛一亮,忙喝道“不好!潯字戰勇,結陣!”

  寒博的聲音未落,那鋸齒飛輪在空中倏地折了一個彎,直接對著是寒博一行眾人飛來,直接撞破了祠堂土夯的土牆,仍然速度不減,撞在了這些潯字戰勇堪堪結起的協脈陣的光幕之上。

  那柄鋸齒飛輪急速旋轉,切割在潯字戰勇的協脈陣上,發出了陣陣令人齒酸的翁翁聲。但是任憑它再如何鋒利,遇到了這層薄薄的紫色光芒,卻是不得寸進。

  是才這名飛輪親兵出奇不意地飛射向匿於祠堂中的這支小分隊,幸得寒博提前預警,這潯字戰隊才得以及時布出陣法,逃過了劫。饒是這潯長天身經百戰,臨機應變之力不可謂不快,但見那個正在他眼前冒著絲黑氣的飛輪,還是驚出了一聲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