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人在話劇團時，演員們自己製作道具的片段。

  那個時候條件艱苦，話劇團裏頭凡是演出所需的服裝道具甚至是化妝都得自己親自來。也是因為條件艱苦，所以每一件道具演員們特別用心特別重視。

  那個時候，道具在話劇團裏有個外號——潛演員。意思，就是道具也是舞台上的一個角兒。

  再想起那個從道具師做起，後來從八一電影製片廠副廠長位置的老友，李世信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

  他拿起了一枚頂針，對李小夢說道：“你沒經曆過那個時代，所以不知道那個年代一枚頂針對於一個家庭主婦來說有多重要。58年大煉鋼的時候啊，群眾為了支持國家把家裏頭的鐵質物件都捐了出去。可是家家戶戶的主婦們唯獨一樣東西舍不得，就是這樣的老頂針啊。經過那個年的人，哪一個不把頂針用的大窟窿小眼，最後在包著布頭接著用？”

  “還有這獎狀啊，你這上麵打印的內容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瞧瞧這紅旗環繞的偉大領袖頭像的，兩邊這大海航行靠舵手對聯。這是四好獎啊！放在六七十年代，這種獎是了不得的！那時候有這樣一個獎狀，足夠這個得獎的人在單位裏昂首挺胸見到部門領導都不打招呼。”

  “還有你這包，挺好的一個皮包，上麵光禿禿空蕩蕩的。那個時候計劃經濟啊。這種質量的皮包，隻有兩個地方才出。不然就是上邊印著熊貓吃竹子的北京，不然就是印著火車頭的上海。在當時，有這麽一個包，可不亞於你們現在這幫小年輕背的古奇和LV。”

  李小夢聽到這，撓了撓頭，“這資料上也查不到啊。”

  李世信笑了，“咱們的史書啊，都喜歡用宏達大敘事，著重大事件的描寫。不過這種生活上的細節，隻要你用心還是查得到的。”

  “幹爹。”見李世信一個勁兒的看著那些道具不錯眼珠，扒拉完最後一口飯的張穎抹了抹嘴，笑了：“不然您下午就幫著我們做道具吧！不用您動手，您就指導指導我們。”

  “小穎姐，咱時間不夠了！還有三十多件沒做呢，你要是再讓老爺子在這指手畫腳的，咱們還不得做到二半夜去呀？”李小夢嘟囔了一句。

  李世信嗬嗬一笑，對張穎擺了擺手，“你們啊，做你們的。你要是信得過我呢，我就幫你把做完的道具再收拾收拾。”

  一聽不耽誤自己幹活，李小夢嘻嘻笑了，“那成！可是您不能把東西玩兒壞了啊！還有啊老爺子，您再幫幫忙，把屋子給我們收拾了吧。早上還沒擦地呢！”

  嘿這小丫頭，什麽叫玩兒啊？

  還有，你還真當老夫是女兒奴啦！

  ……

  張穎工作室的這一批活確實很急。

  吃過了飯，劇組那邊就打過來了電話詢問道具的製作情況。

  張穎支應了一番之後，便和李小夢立刻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之中。

  李世信看著二人忙得忘乎所以，索性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將那些已經製作完畢的物件收攏到了一起。

  他沒急著動手，而是向張穎要來了場景布置項目表，仔仔細細的將每一個道具的使用場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這才從箱子裏抄起了一件東西。

  還是那枚頂針，想了想，他便拿起了夾著超小號鑽頭的手電鑽。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好好的一枚頂針上，便布滿了大窟窿小眼。

  小心翼翼的將頂針放進完成品的箱子之中，他又拿起了一個鋁製的飯盒。

  略一琢磨，有了主意。直接從旁邊的工具架子上拿了一個噴燈，打著了之後，對著飯盒底兒噴了過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本來亮銀銀的一鋁飯盒，就變成了黑乎乎一坨。李世信又拿著油布，將飯盒表麵的浮著的黑灰擦去，直到飯盒表麵麻麻賴賴幹幹巴巴，黑裏透著亮，這才收手。

  另一邊，看著李世信各種家夥式，恨不得將十八般武藝都用在道具上，李小夢碰了碰張穎的胳膊、

  “小穎姐，你哥撿的這個幹爹不會是屬狗的吧？”

  “啊？”張穎停下了手裏的活兒，“不是吧，六十五不應該是屬馬嗎？”

  李小夢嘻嘻一笑，用下巴點了點李世信，“我看他呀，是屬哈士奇的。這自己沒事兒跟那兒拆家呢！”

  “去你的！死丫頭，白眼狼。剛才老爺子做的剁椒魚頭還沒把你這叼舌頭籠絡住？這麽編排人家。”

  這邊，李世信忙活著，那頭兩個小丫頭嘻嘻咯咯的笑鬧著做著未完成的道具，工作室裏倒是熱鬧。

  ……

  李世信本來想著晚上等張穎一起回家做飯的。

  可是一等不完事兒，二等不完事兒。直等到外麵響起了其他店鋪關卷簾門的聲音連成了片，街燈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張穎那邊還依然沒有完工的意思。

  忙活了一個下午，李世信也有些乏了了。索性跟張穎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背著手溜溜達達的回了家。

  卻說張穎和李小夢，直忙活到晚上十點多，這才將所有的道具都製作完成。

  “終於完工了，辛苦了啊！小夢啊，今天太晚就不請你吃飯了。明天請你吃大餐慰勞慰勞！趕緊收拾收拾，把道具清點一下下班吧。我去給劇組打個電話。”

  李小夢點了點頭，便走到了那貨架下方的兩個大箱子之前。見裏麵的東西都已經碼放整齊，上麵還利落的標注了清單，李小夢哎呀一聲。

  “老爺子都給收拾完啦！小穎姐，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哥這個幹爹還真沒白揀！”

  “嗯、好的，那我馬上給你們送過去。嗯，我大約一個小時後能到。畢竟你們那邊路挺遠的。”

  張穎正在打電話呢。

  掛斷了電話，她才狠狠的瞪了李小夢一眼，“瞧你說的都是什麽話。陰陽怪氣的。我得把東西連夜給劇組送過去，今天可能會很晚。一會兒你帶著店門的鑰匙，明天要是我睡過頭了，你先過來開門。”

  “好的！”李小夢點了點頭。

  “還有啊，回家打車注意安全，一會兒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嗯！謝謝小穎姐，你自己去送貨路偏，也小心一些。那我就先回去了。”

  和張穎一起費力的將兩個大箱子抬上了三輪車，李小夢隨即離去。

  已經陷入了睡眠的城市中，張穎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發動了電動三輪車。在大街小巷中穿過，直奔片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