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銘還沒出聲，張白雪那頭掛了。

  他憤恨的扔開了手機，騰出雙手來按揉自己發緊的太陽穴。

  是快到清明節了。

  可他不想去公墓給方沁掃墓。

  甚至於他現在隻要提起她的名字，想到的都不是方沁過去還活著時的音容笑貌，而是他昨天晚上在雨夜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

  “隻是夢而已，都不是真的……”

  就在程立銘自言自語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猝不及防的又被這鈴聲嚇了一跳。

  這樣下去不行！

  程立銘暴躁的抓起了手機，翻過來看一眼——

  是宋恩打來的。

  他忽然就有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激動的接起了電話，“宋恩，你有空嗎？我們見一麵吧！”

  電話那頭的宋恩微詫。

  她抬眼看向此刻就在她麵前的黎頌，等待他下指示。

  隻見黎頌眨了眨眼。

  宋恩這便說：“我在家裏……程總約個地方吧，昨天你借我的禮服我洗好了，正好想還給你。”

  兩人約好一個小時之後在市區的某間餐廳見。

  出發之前，宋恩望向黎頌，含義不明的唏噓了一聲：“幸好不是約去酒店……”

  “藥帶好了嗎？”黎頌平靜的問，神情裏看不出喜憂。

  宋恩點了點頭，“為什麽不能直接殺了他呢？我可以處理的很幹淨，一定不會拖累你的。”

  她的眼睛裏很幹淨，完全沒有一個殘暴殺手的影子，因而當她說出這種話時，更讓人覺得心底發寒。

  黎頌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老樣子，“直接給他一刀痛快，未免太便宜他了。”

  “可是留著他這麽一個禍害，後患無窮，不是更不好嗎。”宋恩換鞋子的動作放慢了。

  黎頌的語氣終於有了變化，但卻是從平靜變得有些不滿，“現在後悔？”

  “是，我是後悔了。”宋恩站在玄關處，“因為我發現我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我——”

  “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和你這層關係隻是表麵上做給別人看的而已。說白了就是演一場戲。你是我費心培養出來要送去娛樂圈發展的人，如果今天你都不能分清戲裏戲外，那看來我以後是不用白費精力了。”黎頌冷漠至極。

  宋恩眼眶泛紅，“我知道你並不像你所表現出來的，這樣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正是因為你心中有情，有著一段放不下的友情，所以你才會對程立銘緊咬不放！

  可是斯人已逝，無論如何你都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不是嗎？我能感覺到你對我也是有感情的，但是為什麽一直要封閉你自己的內心呢？

  等到這個計劃完成，那時候便再也沒有人可以影響和阻撓我們，你能不能做一個勇敢的人，承認自己的感情啊？”

  “你快遲到了，趕緊出門吧。”黎頌麵無表情的走向了鋼琴，開始了每日不間斷的常規訓練。

  宋恩失落的走了出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黎頌的琴聲就像昨日的疾風暴雨一般，幾乎要將整個房子震垮。

  .

  程立銘和宋恩的二次見麵，並沒有什麽新的進展。

  更準確的說，隻有宋恩單方麵得罪了一些可以肯定的事情——

  黎頌沒有騙她。

  當她提到方沁的時候，程立銘的狀態非常不對勁。

  “她走了之後，我一直覺得非常的遺憾，非常的後悔……後悔在她健健康康的時候，沒有更多的關心她。

  那時候外界有很多評論的聲音，認為我和她之間差距太大，我配不上她，所以我一直都想努力，想從別人口中得到對我的肯定。

  可知道她走了之後我才想明白，我和她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麽？

  可惜命運就是如此的殘酷，不會再給我彌補的機會，以至於我總是在看到和她相似的麵孔時，忍不住回憶起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程立銘一個人絮絮不斷的說，宋恩十分體貼且耐心的隻是配合點頭，並沒有要打斷他的意思。

  中途，她悄悄撥出了電話，讓黎頌參與程立銘和她談話的過程，以便他給出下一步指示。

  宋恩在這麽做了之後，還是多少有些緊張的，畢竟如果穿幫，黎頌的整一套計劃可能都會因此暴露。

  她的手心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而實際上，程立銘這會兒壓根沒有心思去顧這些細節。

  他兀自說著，越說越像在對著宋恩懺悔，“我知道，我不斷尋找替身來填補自己內心空缺的做法對你很不公平……對她也不忠誠。但我沒有辦法，我太想她了，想她想得快要瘋了……”

  宋恩不確定麵前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麽思念前妻，但是看著他烏青的眼圈，布滿紅血絲的眼球，她也認為他的精神狀態在崩潰的邊緣。

  黎頌聽完了全程，心裏有了新的主意。

  他快速編輯了一段文字，發給宋恩。

  宋恩一下就明白了黎頌的打算。

  於是在程立銘說得差不多之後，宋恩見縫插針的找了個合適的機會，輕聲勸慰他：“你沒必要這麽自責的。她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你一直把她放在心裏，並且因為她，如今過得不好，她會很心疼你的。”

  “但我當初確實是錯了！”程立銘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突破口，他喊出這句話時，眼眶撐大，雙目赤紅，焦急、憤怒和仇恨都在這張臉上表達的淋漓盡致。

  宋恩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向後靠去，雙手充滿戒備之意的護在了自己的胸前，“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呢……我聽說當初真正陪在方沁姐姐身邊的人是張白雪啊。她作為方沁姐姐的閨蜜兼助理，在那種情況下，卻沒有采取相應的急救措施，且身上所帶的備用藥還恰好不見了……您不懷疑張白雪做了什麽嗎？”

  說完這話之後，她緊張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樣。

  程立銘卻對她願意坦誠溝通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和愉快。

  他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當初我也懷疑過的，所以後來和張白雪結婚之後，我也多次想試探了解她對當時那件事情的真正看法。

  可是我起意太晚了，失去了最佳的調查時機……而且即便和張白雪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我也始終無法摸透她這個人的心思。所以我和她現在正在協議離婚，這個貪婪而狂妄的女人根本不配當阿沁的朋友！”

  宋恩的眼底湧現了熱潮，她知道，程立銘正在一步一步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