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晚飯，喬蕾蕾沒吃幾口。

  她捫心自問，是否是因為生梁湛廷的氣而影響胃口，但她的心很明確的告訴她，這不是主要原因。

  喬蕾蕾不想去追究這一股無處宣泄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隻想把這些不愉快都留給時間去消磨。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她真的沒有閑工夫去生悶氣。

  於是放下碗筷後，喬蕾蕾開始就今晚親自拍攝的視頻進行二次加工處理。

  現場的最後一幕，有專門的攝像師用複啟手機拍了，傳了原素材給她。

  在不斷有人向梁湛廷敬酒的過程中，她應付了麵子，也做足了計劃內的工作。

  等到大家歡笑散場，喬蕾蕾已經編輯完影像，通過她此前讓溫言去購買的短視頻營銷賬號，發布到了網絡上。

  萬事俱備，就看東風往不往她這兒刮了。

  喬蕾蕾難得生出虔心拜佛的心思。

  老天保佑……

  “不要光生我的氣。”梁湛廷看喬蕾蕾心事沉沉的樣子，將她拉到一旁，迫不急待的想要解釋清楚先頭發生的事，“你得想點懲罰措施。要是一時半會想不到，可以先買它個百來萬的東西消消氣。總之，不能委屈自己。”

  “千金難買我高興。”喬蕾蕾本來就沒打算輕易放過他，“更何況要是什麽事情都是花錢能解決的，那對於你來說，犯錯成本也太低了點。”

  “那你覺得怎麽樣懲罰合適？”梁湛廷眼瞼向下，鎮定的神色之下泄露出幾分無措。

  喬蕾蕾不為所動，“不如你先將前因後果從實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願意講道理，不計較了呢。”

  她願意聽，那自然是最好，梁湛廷三言兩語將當時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隻不過，提及自己是因為防梁衛軍一眾而撤離，他心裏的愧疚和自責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層。

  他覺得自己太滑稽、太可笑了！

  “要是真的是梁衛軍來了，你……打算自己走嗎。”喬蕾蕾輕輕的撩起眼皮，不悲不喜的問他。

  “我已經通知了阿誠，讓他看到你就立馬帶你轉移。”梁湛廷快速答道。

  喬蕾蕾默然。

  她進餐廳後門之前，確實被自家保鏢攔住過。

  但阿誠沒阻攔成功罷了。

  她當時還想著，事後一定要追究阿誠的過錯。

  現在看來，阿誠隻不過是聽命辦事，真正的問題出在梁湛廷身上。

  “季芸紫說梁衛軍的人潛伏進來了，她有證據嗎？”喬蕾蕾問道。

  “……沒有。”梁湛廷難以自處，尷尬的清咳了兩聲。

  喬蕾蕾若有所思，聲音也較剛才清冷了幾分，“說到底，你還是願意無條件相信她。”

  她的笑變得有些苦，“如果有朝一日，她到你麵前說我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你是不是會先相信她，去調查我的行蹤？”

  “如果她說我對集團有二心，你是不是要對我另眼相看？”

  “她是和你分手了多少年前的前任，而我是幾乎每天和你睡在一張床上的枕邊人。”

  “這個故事是告訴我們，同床共枕千日，也不如前任突然一回眸？”

  喬蕾蕾的火氣，是在她一層層剖析這件事後，逐漸增強的。

  剛才事發突然，她隻求能夠圓滿收場，且也顧及自己和丈夫在人前的顏麵，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悅。

  但現在，事情的熱度還在，梁湛廷主動找她說起，她便不得不想。

  結果越往深了想，就越震驚，越失望。

  真要和季芸紫相比，她持家當主婦的能力的確比不上季芸紫。

  因為她從前的經曆告訴她，即便她裏裏外外都經營操持得很好，男人要變心，照樣會變心。

  與其辛辛苦苦落不得半點好，還不如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讓她自己快樂的事情——正如她給梁湛廷獻禮所寫的那些話一樣。

  那些話，每一個字都蘊藏著她的真情實感，並非為了達到目的而故意矯揉造作。

  可是現在，她再回看自己用心籌備半個月的事情。

  設計路線軌跡；

  籌集工作人員；

  彩排測試拍攝效果……

  每一樁每一件都耗費了她的時間和心神，她當初覺得隻要梁湛廷開心，一切都值得。

  然而此刻她不想問梁湛廷開不開心、滿不滿意，她就是後悔。

  非常的後悔。

  梁湛廷是親眼看著喬蕾蕾在他麵前逐漸情緒失控的。

  他知道她必然會生氣，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重的話。

  他著實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上綱上線了。

  “你明知道我對季芸紫沒有那種意思。”

  “我不知道。”喬蕾蕾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梁湛廷胸口，阻止他靠近自己的動作趨勢，然後，她的手指慢慢滑向了他的上腹部，“人心隔肚皮，我不可能完全了解你在想什麽。”

  “這件事我確實做的不對，我道歉——對不起。”梁湛廷往下壓了口氣，“但你不必再妄加揣測。季芸紫我自會處置。”

  “你處置？怎麽處置？讓她擢升到助理辦和我平起平坐，還是將她調去複啟，加以重用？”喬蕾蕾心裏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可憤怒讓她停不下來，“養虎為患是我的錯，老毛病了，這麽多年就是改不掉。也算是我活該吧。”

  她苦笑，眼神失焦，語氣裏寫盡失望。

  那是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蒼涼，那是看破紅塵俗世、從此再也愛不動的決絕。

  站在梁湛廷的角度，他完全無法理解喬蕾蕾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瞬間就好像要和他生死訣別似的。

  “你是不是對我不滿很久了？”他問。

  “不，沒有。”喬蕾蕾笑得清寡，明明是笑著，卻讓人感覺到她心裏淚如雨下，“是我自己沒用。學不會，長不大，多少次了，還在同一個地方栽跟頭。”

  梁湛廷怒極，麵色鐵青，“有什麽不滿意你盡管直說，不必這樣含沙射影，指桑罵槐。”

  見喬蕾蕾獨自失神，不想理會他，他的一句心裏話不禁脫口而出，“你說想給我一個難忘的生日，嗬，倒是做到了。很難忘。”

  喬蕾蕾茫然抬起頭，眼神宛若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的付出，又一次成為了一文不值的笑話。

  她聽見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脆響，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