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商一直都有留意懷沃的情況，今年自從年初開始，懷沃內部就風起雲湧，管理層頻頻出問題。

  就拿上個月來說吧，明明已經送過去的貨，懷沃的倉庫方麵卻一口咬定沒有收到，而好巧不巧的是，倉庫的健空又正好壞了，整一個“死無對證”。

  兩邊扯皮了幾天，後來還是供應商公司的人終於從一大堆資料裏找出了懷沃倉庫負責人的簽單，出麵對峙，懷沃才說他們倉庫新換了負責人，不知道這個情況，並從一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了貨品。

  除此外，供應商還聽其他同行議論懷沃，說他們現在出不起價，還百般挑刺，儼然大勢已去。

  刺是老早就在供應商心裏紮下來的了，隻不過當年他的廠子還很小，手底下一百個人都不到，可方永年卻因為看中了他這個人是個幹實業的，訂了他的貨，當時還一口氣簽了五年的合作協議。

  要知道，那個時候，懷沃也未到如日中天的階段，也是到處拉資金的時期。

  而且當時的法律法規還不夠完善，很多人不努力賺錢，削尖了腦袋鑽空子，也還真能摳出幾年的口糧費來。

  可方永年就是毫不猶豫的簽了協議，那種被認可、被肯定的感覺，至今都還能讓供應商心胸激蕩。

  所以，即便聽到一些評論懷沃走下坡路的小道消息，供應商也不為所動。

  眼下，喬蕾蕾似乎是好心給他提醒，可他心裏還是記掛著方永年當初的好。

  即便方永年人已經不在了，供應商和懷沃也有這麽多年的合作基礎，豈能因為新合作方的一兩句話就動搖初心。

  供應商忍不住去揣測喬蕾蕾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想來想去，隻想到一點：

  新合作方這是在測試和考驗他吧？

  想試探他的忠誠度？

  供應商立馬在喬蕾蕾麵前表現出了十足的決心。

  倒是讓喬蕾蕾覺得哭笑不得了。

  她稍微斂了斂心神，換了個角度說道：“其實以前沁姐在世的時候，我也還是很看好懷沃的。畢竟沁姐是方伯伯一手調教出來的菁英，大家也都經常能從沁姐身上看出方伯伯的影子。隻是……我比較八卦，聽不少人都說程立銘對不起沁姐，而如今他又把懷沃弄成這副光景……實在是，物是人非。”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真真說進了供應商的心坎裏。

  放在以前，哪可能出現倉庫收了貨，轉頭又不承認的？

  更別說他好好的貨件被丟在角落裏，受潮鏽了些，還是他怕影響懷沃的產品質量，更不想動搖這麽多年來的合作關係，因而主動提出無償補貨。

  可現在細想一番，懷沃倉庫方麵，乃至管理層，都沒有人表達對他的肯定和感激。

  集團還是那個集團，可背後的操縱者變了。

  他對懷沃有舊情，可是和程立銘沒有，和那些一代代更迭的管理層更沒有。

  感覺到電話另一端的沉默，喬蕾蕾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

  她不需要親耳聽到供應商的不滿，這沒有瞬間跳起來維護老合作對象的行為，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裂痕夠寬夠深。

  “我這邊還有點事情，先不和你說啦。選中你們廠，完全是因為你們的品質。沁姐推薦的，我放心。往後你們繼續保持，隻要有GOR在的一天，就一定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喬蕾蕾客氣的言盡於此。

  電話掛斷，供應商獨自琢磨了一會兒，晚上回家又和妻子、兄弟聊了聊。

  如今他背後不止是幾十個盲目跟從的傻瓜員工，公司越做越大，很多人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倘若他做出了錯誤的決策，那些領死工資的人不會吭聲，隻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及時止損，跳槽遠去。

  而他要留在原地，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所以他不能任性，更不能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懷沃真要有問題，肯定會暴露很多細節的，你多留心……”妻子勸道。

  供應商有心打聽，張白雪前不久引來病毒，又鬧得談好的新代言解約等事宜，像雪片般齊數飛進了供應商的耳朵裏。

  他從家裏的書櫃最上層中，找出了當年有方永年親筆簽名的合同。

  紙張已經發黃，散發出淡淡的黴味，可是那遒勁有力的筆跡依舊如昔。

  “見字如麵啊……”

  男人的手在合同紙麵上撫過，眼神忽地一沉，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

  .

  喬蕾蕾聽說懷沃又碰上麻煩了，已經是一周之後。

  因為俞佑已經離開了懷沃，她所聽說的懷沃的內部情況，還是俞芳華添油加醋的版本。

  “不仁不義不厚道，肯定隻能落得這種下場！這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俞芳華酣暢淋漓的罵了一頓。

  喬蕾蕾心中暗稱一聲痛快，麵上卻分毫不顯，“多行不義必自斃嘛，看這樣子，他們很快就要把懷沃掏成一個空殼了。”

  大概是時間消磨了她內心的牽絆感，又或者是手裏現在攥有的兩家公司的股份讓她心安，總之，在談及懷沃的衰敗時，喬蕾蕾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心痛如絞。

  父親留下來的基業，終究是因為她識人不明而拱手於人。

  時間不會等她變強，在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之前，那座曾經的大山已經被人鯨吞蠶食，徒留一個光鮮的軀殼。

  所以與其自怨自艾，杞人憂天，不如著眼於當下，好好享受屬於自己的人生。

  不過，她可以享受，那個背叛者，不配。

  沒幾天，張白雪被撤除了財務主管的職務。

  張白雪在公司表現的很平靜，但大家私底下偷偷議論，說肯定是因為程立銘沒有出現。

  的確，程立銘從做完這個決策就飛往其他城市參加某場峰會了，沒有人知道他背地裏是怎麽和張白雪溝通的，甚至有人懷疑他壓根就沒有提前通知張白雪。

  “其實以前張主管還是個小秘書的時候，為人很小意的，後來老董事長走了之後，方沁姐接管公司，張主管才漸漸展露頭角。”

  “你沒聽說過嗎，忍得越厲害的人，反彈也越凶。”

  “你的意思是，她現在不鬧，回頭會攪得翻天覆地？”

  “這可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