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的其他人都替印佳佳感到尷尬。

  人家日進鬥金的集團總裁，是有多無聊才會盯上她這麽一個小有姿色的女大學生？

  有這閑工夫他去掙錢不香嗎？

  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大學生，何德何能被人家看在眼裏？

  印佳佳也終於在眾人的集體沉默中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劣勢。

  無論她身上到底是不是真的被人裝了監聽，她都在剛才的回答裏承認了自己說過那種話。

  是啊。

  她根本看不上GOR。

  就像看不上之前說要給她一個幸福小家庭的大叔。

  那個男人是做油漆生意的，和梁家——甚至連喬家這種家業都比不上。

  但在印佳佳這樣缺錢又有著勃勃的虛榮心的女大學生麵前，他就成了一個搶手的香餑餑。

  印佳佳家裏七姐妹，還有一個弟弟。

  盡管這種情況在現代社會已經很難見到，但並不是完全沒有。

  印佳佳好不容易從那種一件衣服幾個姐妹輪流穿的環境裏掙脫，她憑借自己的美貌和機靈，成為大學校園裏脫穎而出的佼佼者……

  她不甘心錯過每一個機會。

  任何機會都將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

  但這一次，她著實是踢到了鋼板。

  “其實你剛才說的不錯，我們的確要選的是適合上鏡，鏡頭表現力充足的人。”喬蕾蕾出言打破僵局，“但既然是代言人，代表的就是公司形象，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選一個看不上我們公司的人來接這個代言。回頭傳出去，大家都以為我們公司和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情，那對雙方都不好。”

  印佳佳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她的聲音卡在喉嚨口，發不出來。

  最終還是申敏第一個看不下去，站起來說道：“我送佳佳她們出去。”

  印佳佳所有的委屈像是在這一刻上升到了頂點，她紅著眼睛跑了出去，臨走時丟下一句：“不用你送！”

  申敏麵色一僵，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氣氛已經被印佳佳這麽一鬧給毀滅，好在喬蕾蕾已經采集夠了能用的素材。

  “今天的麵試就到這裏結束吧。”喬蕾蕾和風細雨的宣布道，“麵試的結果我們將會在3個工作日內給出的。今天辛苦你們了。”

  同學們如蒙大赦，也說著感謝的話，結束了這頓晚飯。

  在回酒店的路上，喬蕾蕾一直沒說話。

  很久沒有度過這麽充實的一天了，每一個小時裏都有不同的變化，不知道這豐富究竟是大學這片樂土所帶來的，還是她這個職位所賦予的。

  梁湛廷不知道她居然還有精力想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私以為她是累極了，不想說話，於是攬過她的肩膀，讓她枕靠在自己肩上。

  又怕她這樣的姿勢不夠舒服，從旁邊拿起抱枕送到喬蕾蕾懷裏。

  這車是他們到榆城之後，周涵去租的。

  車子很新，但是車上的抱枕有點滑稽，是隻棕灰色的毛毛蟲造型。

  梁湛廷嫌它醜，把它遞給喬蕾蕾之後就不肯再多看它一眼。

  喬蕾蕾倒是挺喜歡這個毛絨抱枕的，而且還因它聯想到了程子澈。

  “明明昨晚才和阿澈通過視頻，但隻要一想起他，就會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了似的。”喬蕾蕾捏著毛毛蟲抱枕，很是感慨。

  梁湛廷心念一動，忽然記起喬蕾蕾在他出差泉城時期的那般表現，不由得脫口問道：“見不到我的時候，也會這樣？”

  喬蕾蕾沒料到他會和兒子比較，被問得一噎。

  等她想好怎麽哄他時，已經晚了。

  梁湛廷的心沉沉的。

  車裏陷入了沉默。

  周涵隻覺得頭皮發麻。

  最近這段時間他本來覺得夫人挺聰明機靈的，很多時候哄總裁開心也都哄在了點子上。

  但夫人的水平未免太不穩定！

  有時候超常發揮，有時候又像一秒退回解放前似的……

  兩人回到酒店房間，關起門來，喬蕾蕾強打起精神，聲音低低的走到獨自在飄窗邊喝酒的梁湛廷身邊，“剛剛周涵也在，我就沒好意思承認……看不到你的時候，我當然也很想你。”

  “嗯。”梁湛廷也不算是完全沒有反應，隻是回答的態度清清冷冷的。

  喬蕾蕾知道自己這會兒說什麽都晚了，便省掉了心裏閃過的各種花裏胡哨的話，在他身邊坐下，“不過就算換成是我，我也會生氣的。所以你不高興是應該的。”

  梁湛廷沒看她。

  窗外樓下可見穿城而過的榆江，兩岸江燈璀璨，林立的高樓閃動著燈光秀，和鳳城有相似之處，卻又各有不同。

  但他眼中的景色都是虛焦的，因為他壓根就沒心思看景。

  喬蕾蕾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輕重不一的力量，敲擊著他的心，頗有幾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味。

  她又說：“早上你突然出現，我特別高興。”

  梁湛廷涼涼想道：你還敢提早上。

  一想到陳築和黎頌，他瞬間覺得心裏更堵了。

  喬蕾蕾：“因為我爸和我弟弟的緣故，我對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抱期待了。期望越大，失望越重。沒有期望，那心態就會平和很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天不塌，什麽坎邁不過。就好像這次。”

  她低眼看著小矮幾上的玻璃酒杯，“他們上回那樣鬧我們的紀念日，我還以為大家要隔很長時間才會重新聚頭。沒想到我爸就來了這麽一出。”

  “去局裏見他的時候，溫言問我，我是什麽心情。我實話說，我沒什麽心情。心裏很平靜，一點雜念都沒有。就隻用想我能做什麽挽救危局。”

  “少了感情羈絆，人就會活的特別自由。”

  “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理解我，或者可憐我。也不是為我此前的行為辯白。”她驀然一笑，“我隻是在反思和回顧自己的行為表現，畢竟所有的結果都有因可尋。現在我自己意識到了症結所在，那將來我會做得更好。我不是刻意想要忽視你的存在，隻不過可能就是沒有心懷期待的習慣。”

  沒有心懷期待，是害怕失敗。

  這一點上，喬蕾蕾沒有撒謊。

  隻不過，真正讓她不願意心懷期待的原因不是喬清風和喬雲順罷了。

  在說完之後，喬蕾蕾把手伸向了她盯著看了半天的杯子。

  然而她撲了個空。

  因為在她將要碰到杯壁時，梁湛廷先她一步將杯子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