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爺子的霸業繼承人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親孫子。

  無論梁衛軍花了多少心思，動員了多少人，用多少種花裏胡哨的手段和說詞來給梁老爺子洗腦，都沒法改變他骨子裏根深蒂固的那種對血脈的執著。

  梁衛軍在老爺子這兒傷了心，漸漸的露出了他越長越大的狐狸尾巴。

  他好幾次對老爺子的要求陽奉陰違，被老爺子抓住了把柄，兩人關係變僵。

  梁老爺子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於是梁衛軍抓在手裏的東西，一點點被老爺子拿了回去。

  梁衛軍不甘心，趁著自己還有半壁江山時，向老爺子提出想去拿下錦城商界的計劃。

  梁老爺子本就誌在四方，小小一個鳳城不是他生意的終點，那時錦城和鳳城早年間有很多相似之處，且錦城有著鳳城所缺少的產業，因此老爺子便同意了讓梁衛軍去錦城。

  那時候梁衛軍到錦城時，錦城對外來者警惕性十分高，梁家又本沒有基業在那，梁衛軍就像是從零開始，摸爬滾打。

  別人都勸他回來吧，在老爺子這位大伯麵前隨便混個位子，也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麽都比自己去虎口奪食要來得簡單吧。

  偏偏梁衛軍就是軸。

  老爺子明麵上不再理會梁衛軍，私底下卻也還是派了人去關照他。

  傳回來的消息都說，梁衛軍吃了很多苦頭，還有兩次被當地的對手找人痛毆了一頓，打折了一條腿。

  雖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可老爺子在錦城隔壁的爐城有培養多年的人手，真要幫梁衛軍出氣也不是不能。

  可他沒有這樣做。

  老爺子怕有一就有二，長此以往，對他不好，對梁衛軍也不好。

  如果梁衛軍碰得頭破血流，實在打不進錦城圈子，那他回來認個錯，過去的事也就會過去。

  萬一他隻身闖龍潭，闖出個名堂來了，梁氏的族譜上又怎麽會少了他那份榮光。

  所以梁老爺子什麽都沒做。

  事實證明，梁衛軍啃下了錦城的硬骨頭，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他自己心裏清楚。

  在梁老爺子看來，他身上最大的特質就是不重情，不像老爺子的親兒子，因為痛失所愛就無欲無求。

  可後來，也是梁衛軍不重情的這個特點，讓老爺子和他漸漸分道揚鑣。

  在梁湛廷回來接管集團事務頭兩年，梁老爺子就特意安排了十幾個人滲入錦城圈子，以免羽翼豐滿的梁衛軍趁梁湛廷的椅子還沒坐熱就翻弄風雲。

  那一次，老爺子的霹靂手段確實折損了梁衛軍的人馬，也暫時按住了他。

  然而，風雲變色的一天終究會來。

  曾經壓得多狠，如今反彈得就有多厲害。

  梁湛廷也是最近才知道，梁衛軍的手早就伸到鳳城來了。

  就拿北泰的現任總裁梁慈來說。

  他這個人本身沒有多大能力，但勝在知人善用，且胸襟開闊，所以北泰這些年風調雨順，穩紮穩打，機會多多。

  梁老爺子過去對梁慈的評價也很高，常和梁湛廷說，他這位叔伯有氣度，能容人，凡事以大局為重，平常樂嗬嗬的，小事從不往心裏去。加上上了年紀，體態發福，挺著個肚子，笑嘻嘻的，被人說是笑麵佛。

  梁湛廷當時隻是聽，未作細想。

  如今梁慈有反骨之舉，梁正上報老爺子，老爺子黯然神傷，不予置評，隻讓梁湛廷自己拿捏著辦。

  以集團總部對北泰的控製來說，拔掉梁慈不算難事，不過將新人推上去後，內部要花時間和功夫進行安撫工作，否則很容易造成人才資源流失等直接後果。

  這一點上，周涵已經給出了兩套安撫方案，準備工作妥當，隻待梁青淵走馬上任。

  所以梁湛廷想的不是北泰如何，而是梁衛軍究竟用什麽條件誘惑到了梁慈。

  下班回去的路上，他在車上稍微眯了會兒，結果還做了個有些怪誕的夢。

  夢裏見到了梁慈，他的樣貌是五六年前的樣子。

  梁慈去京市會友，找了一天抽空專程去了梁湛廷的學校接他，給他開小灶吃飯。

  這件事是過去真實發生過的，隻不過在這個短暫的夢裏，梁慈給梁湛廷準備的一桌子“菜”分別是妖豔的女人，昂貴的車子，用金條堆成的小山，還有一把帶血的刀。

  “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多點了些。這些看著都不錯，你看想從哪道吃起。”梁慈笑著撥轉玻璃餐台，一道道奇怪的菜品在梁湛廷麵前輪番滑過……

  他驚醒了。

  醒來時，太陽穴發緊，很不舒服，他用拇指抵著，輕輕揉按。

  “是太累了吧？”喬蕾蕾推開他的手，換了更輕的力道替他揉著，“剛剛睡覺都還皺著眉頭。”

  “還好，隻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梁湛廷半睜著眼，靠在座椅上，任憑喬蕾蕾擺布，“一個溫和良善的人，會被什麽所誘惑？”

  “這個問題很難嗎？”喬蕾蕾推了推梁湛廷的眉心，“隻要是個人，就會有欲望。如果你不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麽，那隻能說明你和他不夠熟。”

  她腦海裏閃過幾楨畫麵——是上次被楓姨勸說著去佛寺燒香時看到的，“就算是遁入空門的和尚，也會有喜怒哀樂。小和尚養的貓撓花了大和尚的平板外殼，大和尚追著小和尚的貓，小和尚嚇得哇哇大哭……”

  梁湛廷忽的笑了，“讓你去燒香祈願，你的心思都放在什麽地方了？大和尚、小和尚？”

  “那個不是重點……總之，隻要是人，就會有弱點。兵法常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僅僅看到他溫和良善的一麵，自然是找不出問題和破綻的。對了，你說的這個人是誰，我認識麽？”喬蕾蕾好奇問道。

  梁湛廷搖搖頭，“一個不重要的人。”

  他也是因為搖頭這個動作才不經意的發現，自己剛剛沉甸甸的腦袋，現在清明舒服了許多。

  就像是裏頭那顆大石頭忽然被人搬走了似的。

  輕鬆得宛若新生。

  大概都得益於她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大小和尚故事吧。

  梁湛廷不由得再次輕笑出聲。

  “你又想到什麽了……笑得這麽討厭。”喬蕾蕾坐開了點，一副要和梁湛廷置氣的意思。

  梁湛廷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腿上，緊緊團住，“前段時間沒能好好陪你，心裏挺過意不去的。城市音樂廳送了幾張音樂會的門票，據說這場音樂會中西元素合璧，很新穎。這周六，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