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斑駁，水珠順著葉尖緩緩墜落，一枚銀針疾如閃電迅速穿過水珠，四散的水滴瞬間結成寒冰，樹梢浮動，有人影快速掠過，化為一道黑影融入暗處，風吹過，漫天落葉猶如飄雪，寒氣突然從脖頸襲來，他還未來得及動，隻見寒芒掃過盛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花來，那人猶如斷線的風箏從樹梢墜落，重重的砸到了地麵，差點將地上的人砸中，幸好他反應迅速拽著另一人避開。

  “大師兄注意點，我還在下麵呢。”司徒熵表情輕鬆，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手指伸向那人的麵具，誰知他竟還有力氣躲避，快速轉身抬腿就是一腳，他聳了聳肩頗為無趣，猛地一掌祭出生生將那人的骨頭震碎，“不跟你玩了，無趣的很，可別怪我不憐香惜玉啊。”

  他隻動手傷人，卻還是留了那人一命，誰知他剛轉身拍拍手打算離開，背後傳來一聲悶哼，接著便是倒地的聲音，他回頭便對上淩十染那雙冰冷的眸子，手中的短刃上還殘留有刺目的血色。

  “你殺了他？”司徒熵震驚，雖說對方來者不善，可說到動手殺人他還是下不去這個手的，但淩十染不同，他像是天生就該活在暗處的人，於他而言，殺人與殺隻雞沒有任何分別。

  淩十染不答，目光放遠拉長，忽聽冷兵器撞擊之聲傳來，接著便是一股強大的力道衝擊而出，連他們都受到波及被逼的向後退去，喉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在那煙沙散盡處，可見一人影單膝跪地，搖搖欲墜的身體勉強靠著手中長劍支撐，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冷眼朝著前方不遠處看了過去。

  風起，雨落，漫天竹葉隨風而動，但見一抹白衣踏著滿地塵土而來，霎時間天地變色萬籟俱寂，安靜的幾乎可以聽到枝頭水滴落下的聲音。

  蘇汐南見過師父很多麵，或笑，或鬧，亦或是嘲諷淡漠，有時慵懶事事不上心，閑雲散鶴自在得不得了，可有時又殺伐淩厲氣勢磅礴神秘而又危險，亦如現在，他站在那，風霜而過，仿佛瞬間可將一切冰封，她看不透他，也摸不清他的身份，但卻又忍不住的滿心滿眼皆被他填滿。

  師父是怎樣的人呢？

  他就像是一個謎團，她一層層撥開，卻發現還遠遠不夠，而那隱藏在最深處最真實的他，也不知多少年她才能觸及。

  “咳咳，你果然沒變。”

  那人的自嘲讓蘇汐南回過神來，她抬眸看過去，發現他竟然握住劍柄想繼續發難，可惜蘇卿辭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隻見他輕輕一揮，手中長劍化出一道流光，淩厲的劍氣橫空而去，那人察覺不妙，將長劍橫在麵前欲躲避，哪知竟生生被震開，劍光一閃，他隻看到白影掠過，似有清風拂麵，再回首便見劍尖落在眼前離眼球不過分毫距離。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不是沒變，而是變強了，比他想象中的要強很多，他甚至已經快要摸不透他，蘇卿辭就像是一潭湖水深不見底，誰也不知道下水去探尋會有怎樣的後果，恐懼感蔓延，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能如此震懾住他，眼前之人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目的。”

  蘇卿辭隻道出兩個字，卻氣勢十足壓抑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人卻勾起嘴角，語氣自帶幾分玩味，“你那麽聰明倒是猜猜看啊。”

  話音一落，蘇卿辭低眉淺笑，突然發力，手中劍影翻飛，還不等那人反應，突然聽到“哢擦”一聲，他臉上的銀色麵具從中間裂成兩半露出一張四十多歲的麵容，這人麵容猙獰像是被火灼燒過一般，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麵具落地，他眼中殺機四起，指尖緊握住劍柄，誰知長劍突然橫在他脖頸上，身邊是蘇卿辭清冷的聲音，他道：“別動。”

  他是真的會動手，若對方再敢試探，這一劍必不會再有保留，那人自然也知曉緩緩鬆開了劍柄，這時從竹林深處傳來一曲悠揚的笛音，在蒙蒙煙雨中到多了幾分詩意，笛音漸近，嫋嫋之聲不絕於耳，時而空靈時而婉轉，延綿回響而又冷冷清清。

  蘇卿辭眉頭微皺，遠處吵雜的蟲聲漸漸靠近，周遭原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竟突然醒來緩緩爬起，雙目無神眼中綠色的光芒閃過，在這黑暗籠罩的天底下顯得格外詭異。

  那人笑出了聲，比起先前的狼狽不堪到多了幾分得意來，看來這事跟他有關。

  遠處，樹梢晃動，可見一人影立在那，手持一把短笛，身著黑色外衣麵覆黑紗看不清長相，唯有一雙靈動的眼眸裸露在空氣中。

  從她身材來看是一個女子，看起來單薄如紙，但該有肉的地方可是一點都不少，蘇汐南倒是佩服，光她眉眼便覺是一容貌昳麗的美人兒。

  笛聲突然變奏，由緩轉急，聽得人情緒有所起落，而那些爬起來的人猶如行屍走肉朝著他們快速奔來，遠處是清晰的飛蟲振翅的聲音，讓人焦躁難安。

  “北疆蠱族，你倒是費心了。”

  抬眸看了一眼那女子，蘇卿辭輕笑起來，居然沒有因眼前的情況而有一絲驚慌，在蘇汐南看來師父這個隨遇而安誰也壓不了的性子才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仿佛就沒人能讓他害怕。

  “不費心怎麽行。”那人笑道，忽而蟲聲疾馳而來，轉眼間隻見千萬隻飛蟲自遠處衝來，那些人也跟著一起見人就攻擊，淩十染目光一沉雙手間寒芒盡顯，司徒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提醒道：“那些可都是村民，師兄莫要把他們當做敵對方。”

  淩十染眼中殺氣迅速上升，可因這句話繼而緩緩淡去，他瞥了一眼眾人，微微點頭腳尖一點便沒了蹤跡，司徒熵不覺聳了聳肩歎了口氣，也不知這位大師兄到底聽進去了沒有，他剛剛那眼神太可怕旁人怕是很難控製住他。

  “呃……”耳邊有人吐氣，他撇撇嘴反手就是一拳，也不知是為了解氣還是純粹想要製服這人，總而言之這一下那人身體受損竟再也沒有辦法爬起來。

  “這……這是傀儡術嗎？”

  看著眼前的這些毫無意識的人，何什忍不住開口，蘇卿辭望了他一眼，長劍一揮，那人生生被他掃至一邊，方才聽他說：“是，但也不是。”

  “啊？”何什疑惑不解，隻見蘇卿辭已然踏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