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蘇汐南猛地回頭看著身後垂著頭的泥娃子，看他這模樣並不是在騙人，不過誰又會拿這種事撒謊呢，她有些驚訝，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見他那般難受，隻好走過去看著他問：“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銀杏果子是我給她吃的，當時車嬸給我了一些銀杏果，她說用清水煮了就可以自接吃，很好吃，我就煮了一些給了娘，誰知道她吃了就……”

  說著淚水不停的往下流，他看起來非常難受，也是，不管是誰遇到這種事都難接受，蘇汐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也不關你的事，畢竟你也不知道啊，要是師父不說我也……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不要太難受了節哀吧 。”

  她不知從何安慰，這件事確實令人難受的，泥娃子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隻是就算不接受也已經成了定局，他們無力改變。

  “我沒有想到會這樣，一直壓抑著不敢說，我心裏很難受，我娘因我而死，那個時候我就想不如讓我直接死了算了，如果不是我她還活的好好的，當時她打我我是恨，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死，從來沒有……我寧願死的是我，如果可以代替我……”

  泥娃子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了，到底是最親的人，雖然是無心之舉可也與他脫不了幹係，他如何不難受？怪不得他想招魂，其實細細想來他不是為了問仇人是誰，隻是想求個原諒吧。

  “你胡說什麽呢，你娘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她如何希望你出事？你要好好的活著不然就真的對不起她了。”蘇汐南歎了口氣，本來她也堅持想找到凶手，可如今卻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泥娃子成了最後的凶手實在是令人唏噓。

  “可……是我害死了她，她不會原諒我的，她不會……”

  他已經接近崩潰，緊緊握住的指關節開始泛白，這個小小的少年竟然如此單薄，可想當時的他又是如何度過的，他怕是不敢告訴自己父親娘親的死是他一手造成，所以想就這麽死了然後一了百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死的人應該是我，應該是我……”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狠戾起來，然後轉身就往井中跳，嚇得蘇汐南趕忙拽住了他，可他掙紮的厲害，非要過去衝，此刻的他已經徹底瘋魔，愧疚，痛苦，不舍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承受。

  “啪！”

  泥娃子的左臉頓時紅腫了一片，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汐南，原本撕心裂肺的他安靜了下來，蘇汐南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右手手掌幾近麻木，可想而知她剛剛用的力氣有多大了。

  “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把你帶到鎮上來的嗎？我丟了一頭牛，還害的師父他們險些喪命，你現在居然跟我說你想死，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有沒有想過活著的那些人，你父親要一連兩次承受最親之人離去的痛苦，那種絕望你知道嗎？到時候你撒手人寰卻讓活著的人替你背負，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她紅著眼眶控訴道，此刻她比任何人都難受，人是她辛辛苦苦帶來的，為了救他確實勞心勞力，可這個人他好不容易活過來卻又要尋死，這是將她的所有付出不當一回事。

  原本泥娃子已經在奔潰的邊緣，他確實想一死了之，可看到雙眼泛紅的蘇汐南時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個小姑娘一向樂觀，他從未見她這般模樣，簡直看得人心碎，泥娃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張了張嘴想安慰，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知道自己錯了，確實沒有想過其他人的感受，心裏麵隻考慮到自己，任誰都難受。

  “我……”悔意漸漸蔓延開來，一點一點的將他吞噬，他何嚐不難受呢，隻是沒有想那麽多而已，少年意氣用事不計後果，隻有真正失去時才知道後悔，人總要一步一步成長才是，可又有多少人能等到他的成長。

  蘇汐南抹去眼角的淚水，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難過，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努力馬上就要付之東流，又或是憐惜生命的可貴讓她有所不忍，這世上生命是最重要的東西，若連它都不珍惜那麽還珍惜什麽呢？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把我送來的，我……我隻是太難過了，一時接受不了，你別傷心，我不尋死了，真的……”

  他終究意識到自己的錯，可蘇汐南卻不想再搭理，她轉過身緩緩舒了一口氣，“隨你吧，畢竟命是你的，如何折騰也是你自己的事，旁人又能說什麽呢，隻是，莫要傷人傷己。”

  那一瞬間，蘇汐南突然覺得也許是跟自家師父待得久了，竟然連說出的話都如出一轍，可仔細想想何嚐不是如此，她救他是因為不忍，而他再次尋死則是因為放不下看不透，怎麽選終究也隻是他自己的事。

  蘇汐南離開了，泥娃子本來追了上去，卻聽她說：“你在這裏好好想想，是活著還是放棄皆是你自己的選擇，若是真的覺得想不開你可以跳下去，但我絕不會為你收屍。”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泥娃子突然覺得有些恍惚，他才醒過來的時候，周圍漆黑一片，而自己又泡在冰冷的水中，那時除了絕望更多的是害怕，若說因為無法接受現實而尋死，那麽待在井中的時候則是他最渴望活著的時候，人隻有在生死那一瞬才知道活著有多珍貴。

  寒風襲來，本就單薄的他衣服也全部浸濕，風一吹冷的他直哆嗦，泥娃子緩緩靠著井口坐了下去，抬頭看向天空內心卻一片茫然，那時蘇汐南的話還不停的在腦海中回旋，特別是想到自己父親，是啊，兩次失去，對一個活著的人來說是何其殘忍，以前他可能不懂，但失去母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那是什麽滋味，又如何忍心讓自己父親再次承受這種痛苦？

  一行清淚滑落，他的手不覺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