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看看錢富貴，又看看黎停弦，這氣氛有點怪啊，讓人招架不住。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統一了想法，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兩人一左一右挽住萬寶璐，金銀護法一樣，拽著她往裏走。

  “走走走，趕緊去挑，既然寶璐包場，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獨孤雪嬌看了兩人一眼，被簇擁著走了進去。

  錢富貴和黎停弦站著未動，中間隔了好幾步，絲毫沒有誰先開口的意思。

  最後還是錢富貴忍不住，畢竟他是有愧的一方，就算麵子比天大，也大不過孫子啊。

  “我從冠哥兒那聽說了你們娘倆的事兒，這事兒是他做的不對，我們老錢家對不住你。”

  黎停弦神色未變，嗓音清冷，拒人於千裏之外，與之前哄萬寶璐的時候判若兩人。

  “您不必自責，更不用跟我道歉，現在這樣就挺好，互不相識。

  十多年都過去了，即便沒有你們，我也長大了，現在就更不需要了。

  希望錢老假裝沒有這事兒，也不必責備錢侍郎，像以前一樣當我不存在就好。

  以後，我照舊走我的獨木橋，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

  是死是活，是富貴是貧窮，都與你們沒一點幹係。”

  雖然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讓他認祖歸宗沒那麽容易，此時聽到他如此決絕的話，還是有些難受。

  可他也知道，像黎停弦這樣的性子，越是逼迫反而越能激起他的逆反。

  最好就是順著他，再從長計議，畢竟人就在涼京，還能飛了不成。

  錢富貴這麽些年縱橫商界，不是白混的，看人十分準。

  “你娘親還好嗎？”

  黎停弦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楞了一下，又十分平靜地回了。

  “娘親早就死了，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她。”

  錢富貴心頭一緊，看向他的視線滿含痛惜。

  “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事。”

  黎停弦暗紅的眼眸看向他，隻停留片刻，便淡淡的移開了。

  “無妨，我早就接受這個現實了。”

  錢富貴卻還不死心，又追著問，小心翼翼的。

  “你娘親是怎麽死的？”

  在商場上縱橫捭闔的人，囂張了一輩子，沒想到臨老臨老會遇見這種事兒。

  他都不記得上次這麽低聲下氣是什麽時候，畢竟平時都是別人來跪著求他。

  黎停弦暗紅的眼眸似寒冰，微低著頭，說話絲毫不留情麵。

  “何必這般假惺惺呢，但凡你們有點心，也不會十幾年來不聞不問。

  人都死了，就算告訴你們，還能給救活不成？咱們就坦誠相待吧。

  我是不會認祖歸宗的，您就不要想了，也請告訴一下錢侍郎，他也不要再打什麽小心思。”

  錢富貴幽幽歎息一聲，不再多說什麽，轉頭離開了。

  獨孤雪嬌假裝在屋裏挑胭脂，其實餘光一直盯著外麵兩人。

  眼看著錢富貴神情落寞地走了出去，眉頭蹙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跟著跑了出去。

  “你們繼續挑，我下走一步。”

  不等萬寶璐三人來纏，她已經一溜煙跑了過去。

  與黎停弦擦身而過時，隻問了他一句話。

  “你當真不後悔麽？”

  黎停弦並未回話，隻目送著幾人走出院子，眼神幽暗，像血色洗過。

  夙璃和蘇白嶽緊隨其後，他們本就對胭脂水粉不感興趣，見獨孤雪嬌去追海爺爺，也跟著跑了。

  隻是蘇白嶽與黎停弦擦肩而過時，腳步頓了頓，壓低聲音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可曾去過永夜山？”

  黎停弦神情一怔，暗紅的眼眸朝他看過去，如飛雪寒冰，令人遍體生寒。

  “你到底是誰？”

  蘇白嶽見他如此神情，心裏已有了結論，也不再繼續追問，轉身走了。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到底是誰？你跟夜翎族有何關係？”

  他倒是想多問幾句，可身邊有個疑神疑鬼又礙事的拖油瓶。

  隻丟下幾個問句，腳步飛快離開了。

  夙璃一直豎著耳朵，聽牆角的緊張模樣，可惜被蘇白嶽提前捂住了耳朵，啥也沒聽到。

  “哼，蘇白嶽，你在心虛什麽？你們倆果然有奸情！”

  “閉嘴！再敢亂扯，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皮子。”

  夙璃才不吃他這一套，就沒有他怕的，故意噘著紅唇挑釁地在他跟前晃悠。

  “你有本事來撕啊，來啊，來啊。”

  蘇白嶽看著他的臉，幽幽歎息一聲，撇過頭，抬手把他的嘴堵住了。

  嗯嗯——

  夙璃像尾活蝦，被拖走了。

  轉眼間隻剩下金枝玉葉陪著萬寶璐挑胭脂水粉。

  兩人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大家都走了，眼看著黎停弦走進來，嚇得小身板直顫。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外麵挪，到了門口，腳底抹油，跑的比兔子還快。

  萬寶璐看著兩人風馳電掣的身影，疑惑地眨眼。

  “怎麽大家突然都走了？說好的我請客，又不用他們付錢。”

  黎停弦走到她身邊，抬手卷住她一縷碎發在指尖把玩。

  “寶寶，不用管他們，你可挑到心儀的胭脂水粉了？”

  萬寶璐雖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還是有點眼色的。

  她很敏銳地察覺到黎停弦心情不好，忍不住靠近，抱住他的腰，仰頭看他。

  “你怎麽了？可是海爺爺跟你說了什麽？”

  黎停弦身軀如山，巍峨沉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越看越不舍，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又咬住她的耳珠，熱氣伴隨著說話聲噴灑而出。

  “寶寶，你想去看看我長大的地方麽？”

  這麽突然的嗎？是要去見公婆了嗎？

  萬寶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仰著一張小臉呆愣地看著他。

  黎停弦見她如此，還以為她不願意，聲音難掩落寞。

  “也是，你自小在涼京長大，從未走出去過，再者家人好友都在這兒，想來是不會離開店。”

  說到這裏，歎息一聲，周身籠著清寒，孤寂。

  “嗬，我早該想到的，那地方終年積雪，幾乎見不到太陽，就像地獄一樣，誰會想去呢。”

  萬寶璐艱難地眨眨眼，消化著他說的話，心裏難受的不得了。

  難怪金絲雀看起來整個人都有些冷清，原來是在那種地方長大的嗎？

  她踮起腳，雙臂圈住他的脖子，不住地搖頭。

  “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想去，隻是太突然，沒反應過來而已。”

  黎停弦眼底亮光一閃，滿含期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卑微。

  “所以，你是要跟我去嗎？”

  萬寶璐毫不猶豫地搖頭。

  黎停弦眼底的亮光像螢火，瞬間散開，肩膀垂了下去。

  可能是最近這段日子過的太幸福了，衝昏了他的腦袋。

  是他犯蠢了，本不該有種奢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