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思琳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草蛇，使勁地吞咽了口口水，終於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獨孤雪嬌將一切收在眼底，有眼神波動就好，說明她動搖了。

  她再接再厲，繼續說出自己的猜測。

  “要不要我再猜一猜？原本你從小跟著荀夫人的丫鬟長大，她又剛好沒有孩子，把你當親女兒一樣疼愛。

  雖然你沒有涼京的世家女那般過的錦衣玉食，但也從不缺什麽，平凡地過著幸福的小日子。

  那個丫鬟早把你當成了親生女兒，不可能把你的身世告訴你的，因為她害怕，怕你會丟下她離開。

  那麽是誰告訴你真實身世的呢？或許就是想要刺殺我的人吧，你被他們蠱惑了，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憤恨，痛苦，一心隻想報仇。

  所以，你跟他們做了交易，你幫他們掩蓋行蹤，讓他們有機會溜走，而他們答應帶你來涼京。

  雖然都是我猜出來的，可看你的表情，應該是猜對了，那麽我想知道，不想讓我回到涼京的人是誰？到底是誰想要我的命？”

  展思琳眼瞳驟然緊縮，不敢跟她對視，身體往後縮了縮，眸中閃過驚惶之色。

  “我、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剛說完這句話，已經走到沈懷丞身邊，主動湊了過去。

  “是我殺了冷潛，你們快把我抓到大牢裏吧！”

  沈懷丞眸光輕閃，一臉審視地看向獨孤雪嬌。

  “你跟她說了什麽？為何嚇成這樣？”

  獨孤雪嬌雙手一攤，表示很委屈。

  “我想知道的，她什麽都沒說，就算想告訴你，也沒辦法說啊，因為我也不知道。”

  說完之後，又看了展思琳一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想明白的時候，肯定會說的，就暫且不要逼她了。

  沈懷丞深深看她一眼，轉過頭，示意兩個手下帶著展思琳進去。

  可誰知剛走進大門，展思琳忽然朝沈懷丞撞了過去，看樣子像是要偷襲他。

  身邊的兩個下屬當即抽出長劍，想要把沈懷丞護衛在中間。

  可誰也沒想到，兩人剛把長劍抽出來，展思琳就把脖子湊了過去。

  唰——

  一道血線噴射而出，展思琳抽搐著倒了下去。

  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根本沒人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自殺，反應過來時候已經晚了。

  獨孤雪嬌聽到身後的驚呼聲，轉頭一眼，瞠目結舌。

  她腳步飛快地跑了過去，不顧衣服被染上血跡，將展思琳抱在懷裏。

  “展思琳！你不要死！告訴我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可惜展思琳身體抽搐著，脖子裏不斷地湧出血，嘴唇動了動，沒吐出一個字，隻鮮血直冒。

  黎艮走上前，上下點了幾下，搖搖頭。

  “小姐，太晚了，沒救了。”

  剛說完這話，展思琳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黎艮拽著獨孤雪嬌，把她拉起來，又拿出帕子幫她擦拭血跡。

  沈懷丞臉黑如炭，眼神冷冽，想說什麽，到了喉嚨口，又咽了下去。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勉強吐出幾個字。

  “是我們的職責，沒有保護好犯人。”

  身邊的兩個屬下都懵了，尤其是劍上染血的那人，手還在輕顫。

  獨孤雪嬌好似沒有絲毫興趣，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黎艮緊隨其後，看著她失落的表情，有些心疼，有心讓她重新燃起鬥誌。

  “小姐，展思琳為什麽寧願自殺，也不願交代幕後之人？”

  獨孤雪嬌上了馬車，將身上染血的外袍直接脫了，團成一團，丟到角落裏。

  她後腦勺靠著車壁，緩緩閉上眼睛。

  “雖然展思琳一句也未曾提到那個把她養大的丫鬟，可到底是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把她當親女兒一樣，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

  展思琳隻是被人利用了，陷入了報仇的旋渦中，越走越偏，以至於最後無路可走，把自己逼上了絕境。

  可她對那個丫鬟應該是很有感情的，她也不傻，她來涼京前，肯定就被人威脅了，若是她敢多說一句不該說的，估計就有人把那個丫鬟給殺了。

  真是個傻子，與虎謀皮，能落得什麽好，就她那點腦子，能鬥得過誰，不過是別人手上的一把刀而已，用完就丟。”

  黎艮深以為然地點頭。

  看似心狠手辣，惡毒冷血，說到底不過是個小丫頭，心底還是保留著善良的，寧願自己死，也不想讓養母死。

  恨隻恨，那些用仇恨誘惑她的人，利用她的弱點，將仇恨的種子種在她心裏，並把她一步步地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倘若沒有被那些人找上門，或許展思琳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叫展思琳，會平凡地過完一生，雖然平淡，卻幸福。

  獨孤雪嬌想到這裏，雙手緊攥，有些咬牙切齒。

  能知道荀夫人的秘密，又能把展思琳找出來的，絕對是涼京城內的人。

  也不知到底是哪位，對自己這麽上心，還未走進涼京的城門，就為她準備好了各種埋伏。

  獨孤雪嬌忽然睜開眼睛，冷笑一聲，總有一天能見到的。

  她掀開裏衣的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腕。

  之前展思琦點亮的那朵花瓣，已經完全長了出來，火紅的花瓣映在眼底，讓她的壞心情好了些。

  她又凝神看向那片還時隱時現的花瓣，眉頭又皺了起來，也不知雲裳那邊怎麽樣了，要盡快幫她完成夙願才行啊。

  黎艮見她突然專注地盯著手腕看，忍不住湊過頭去。

  “小姐，沒想到你也喜歡刺青啊。”

  獨孤雪嬌嘴角抽了抽，將袖子擼下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避開了這個話題。

  “雲裳的身體養的怎麽樣了？”

  黎艮坐回去，手指纏著鬢邊掉落的一縷發絲。

  “小姐放心，有我在，怎麽可能讓她出事，而且謝大哥整天陰魂不散，隻要看到我有點空閑時間，就把我拎過去，把雲裳姑娘養的可好了，比小產前還圓潤了些呢。

  你不知道，我現在特別怕見到謝大哥，他走到哪裏，哪裏都有寒氣，被他一盯，後背就發毛。”

  獨孤雪嬌想到謝坤那張冷冰冰沒什麽感情的臉，忍不住抿起唇。

  “雲裳雖然悲慘了些，可幸好還有個疼她的哥哥和愛她的男人，她會走出來的，隻不過還需要些時間。”

  教坊司，離恨天。

  雲裳身體好多了，整天被兩個男人輪流看著，強迫她在床上躺了許久，感覺身體都要廢了。

  眼看著已經入夏，氣溫回暖，離恨天裏辟的一方小池塘裏栽滿了荷花，此時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她趁著兩人都不在，趕緊爬了起來，隻穿著軟底繡鞋就走了出去。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池塘邊，伸著身子往裏看。

  碧波蕩漾的池水裏映著她的影子，她看著看著就愣住了，隻覺腳下軟綿綿的，如踩著雲。

  雲裳看著水裏的女人，隔著碧波，好似從她的眼底看到了濃濃的悲傷。

  她的孩子沒了，她拚命想要保住的孩子沒了。

  雲裳心裏反複響起這句話，整個人好似被蠱惑了般，身體往前輕盈地邁了一步。

  心裏再次響起一個聲音，隻要邁出這一步，就可以解脫，徹底的解脫，再也不用經曆喪子之痛。

  雲裳還未伸出那一步，手臂忽而一緊，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

  身後之人力氣極大，那隻手好似鐵鉗一般，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臂，將她攬在懷裏。

  雲裳被他扯的腳下一個踉蹌，然後又被固定住身形，還未轉頭，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是哥哥。

  她慢慢地回頭，雙臂伸出，圈住謝坤的腰，腦袋貼在他身前，就像小時候一樣，賴在他懷裏。

  “哥哥，你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你真傻，我怎麽可能自殺呢。你和我隱忍這麽多年，受盡屈辱和苦難，為的不就是報仇雪恨，隻要仇人一天不死，我就不會先他而死！”

  謝坤笨拙地伸出手，在她頭頂輕輕摸了幾下，看著像塊冰，動作卻說不出的柔軟。

  “阿妹再等等，過不了幾天主子就要動手了。”

  雲裳點頭，抿唇輕笑。

  “嗯，我已經知道了，我要趕緊養好身體，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呢。”

  謝坤一聽這話，有些緊張，下意識地低頭看她。

  “幫什麽忙？讓我去吧，你不要去。”

  雲裳從他懷裏站出來，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臂。

  “這事除了我，誰也做不到，哥哥也做不到，所以必須由我出馬。

  哥哥不要擔心，我很開心，能夠幫上忙，就像是自己親自報仇一樣，我很歡喜。”

  謝坤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開口勸。

  兄妹倆的脾氣如出一轍，都知道不是輕易肯妥協的，隻要下定了決心，就一定會去做，誰勸也沒用。

  謝坤把人送回屋裏，身形一閃，又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雲裳在外麵吹了涼風，回到屋裏有些頭疼，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臉上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動，像羽毛掃過，癢癢的。

  她閉著眼睛，伸手胡亂掃了一下，卻被人抓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