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雪嬌聽到這陌生的聲音，眉頭微皺，另一隻腳也不忙著邁進去了，準備在門口聽會兒牆角。

  黎艮和流星一左一右站著，見她不進去，也就在門口等著了。

  後麵的小廝雖然心裏著急，可也不敢喊她們呀，隻能心急火燎地站在那觀望，隻希望這三人早點記起自家老太爺。

  屋裏又傳出另一個聲音，聽著清脆如黃鸝，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

  “龐小姐，琉璃不過是個打工的，一切都由主子說了算，我家主子對我極好，我可不會像有些人一樣，忘恩負義，為了錢什麽臉麵什麽恩情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龐小姐？

  難道剛剛說話的就是龐初瓏？玲瓏繡坊的幕後老板？

  這倒是有趣了，不要臉就算了，還親自登門耍威風，這是要徹底把花顏繡坊碾在腳底麽。

  獨孤雪嬌聽到琉璃的聲音，熟悉到骨子裏，又聽到她的話，心裏一陣酸澀。

  當初她的四個貼身丫鬟，琥珀被沈卿婉殺了，翡翠忍辱負重，跟在夙清身邊受盡折磨，碧玉成了叛徒，甘願做龐初瑤的走狗，還剩下一個琉璃，一直堅守著花顏繡坊。

  琉璃知道這是她的心血，寧願被欺負，被謾罵，也挺直腰板堅持守著繡坊，要不是她，估計花顏繡坊早就倒閉了。

  真是個死心眼的丫頭。

  獨孤雪嬌心思雜亂，酸澀與苦澀交織，

  正在這時，龐初瓏又開口了，語氣裏滿含嘲諷。

  “琉璃，你當本小姐是傻子麽？你就不要藏著掖著了，這涼京有誰不知道這花顏繡坊幕後的主子是沈卿依，她都死了四年了！你竟然還把她搬出來嚇唬我！”

  琉璃聽她提起沈卿依，眼底寒芒一閃。

  “既然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誰，那你自然也知道我家主子的另一重身份，你連攝政王妃的名諱都敢直呼，看來真是一點都不怕呢。

  我雖隻是個奴婢，也想鬥膽奉勸龐小姐一句，不要欺人太甚！花顏繡坊是我家主子的心血，王爺是不會看著繡坊倒閉的！

  隻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看著你把花顏繡坊搶走！除非你殺了我，從我的屍體上走過，否則，但凡還有一口氣，我都不會成為你的狗腿！”

  啪啪——

  屋裏傳來響亮的掌摑聲。

  那聲音好似鈍刀劃在心上，讓人鮮血直流，痛不可遏。

  獨孤雪嬌雙手緊攥，眸光凜冽，整張臉都沉了下來，另一隻腳邁了進去。

  龐初瓏指揮著身邊的兩個丫鬟把人按在地上，甩手就是兩巴掌。

  “琉璃，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下賤的奴婢，就不該出言頂撞我！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教訓我！還敢拿王爺當擋箭牌來嚇唬我！

  我表姐是當今太後娘娘，我親姐姐是世子妃，試問這涼京，有幾人敢這樣對我大呼小叫？你真是上杆子作死呢！

  原本還想出高價買你去我的玲瓏繡坊，可你偏偏冥頑不靈，還口出惡言，非要跟我對著幹，那我還留著你的命做什麽！讓你杵在這裏膈應我麽！”

  說到這裏，朝身後的女人招招手，又往她手裏遞了把匕首。

  “卿柔，來，由你動手，你不是最恨沈卿依麽，這臭丫頭就是她的貼身丫鬟，你若是能親手殺了她，也能解恨不是。”

  沈卿柔跟龐初瓏走的很近，主要是龐初瓏地位高身份貴重，涼京城想要成為她小跟班的人數不勝數。

  她花了很長時間去巴結，又偷偷摸摸私下裏把自己賣給玲瓏繡坊當繡娘，好不容易才成為龐初瓏的頭號狗腿子。

  可即便是這樣，讓她殺人，還是做不到啊。

  若隻是扇個巴掌，她還行，可真要動刀，她的雙腿已經軟成麵條了！

  “初、初瓏小姐，還、還是放了她吧，到底是攝政王在罩著，就算王妃姐姐已經死了好多年，真要惹惱了王爺，咱們吃不了兜著走啊。”

  啪——

  龐初瓏見她那沒出息的樣，甩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扇到地上去了。

  “你個沒用的東西！真是個廢物！你都不長腦子的麽！

  你也不想想，攝政王都閉門謝客半年多了，深入簡出，你可曾見他來過一次花顏繡坊？

  我們明裏暗裏給花顏繡坊使過那麽多次絆子，他要是真的在意，會不出手？

  王爺這不就是在告訴大家，他已經放棄花顏繡坊了？

  就算當年再怎麽愛王妃，可也不過是個死人，而且都死了四年了，早該忘記了！”

  龐初瓏是個聰明人，知道扳倒花顏繡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從長計議。

  所以這三年來，她一直在試探攝政王的底線。

  前些年，每次她有什麽小動作，都會被人暗中截胡，即便是個傻子，也知道是誰幹的。

  所以她隻能通過正當手段來競爭，利用自己的人脈，一點點地把客人拉攏過去。

  直到半年前，她忽然發現，攝政王好像不管事了，剛開始是暗裏搞小動作，沒人管，後來膽子越來越大，開始明裏去搞花顏繡坊，依然沒人出麵管。

  這下她可算放心了，心裏琢磨著，攝政王過了這麽些年，肯定是已經心灰意冷，再也不想管了。

  龐初瓏就像是秋後的螞蚱，蹦躂的很歡快，現在都敢大白天的上門收拾人了。

  花顏繡坊眼看著都成個空殼子了，繡娘已被她花高價買走大半，布料商那裏也透過氣，讓他們不要再給花顏繡坊供貨，現如今就剩下琉璃這麽一個硬茬了。

  要不是有琉璃在這裏撐著，她早就把花顏繡坊拿下了！

  龐初瓏對這個眼中釘肉中刺記恨多時了，現在終於有機會拔掉，又怎會心慈手軟！

  她彎著腰，抓住沈卿柔的手，一起握住匕首，往她臉上描畫了兩下，聲音冷的像雪原上吹來的風。

  “沈卿柔，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就是我的一條狗，當初是你跪著求我，讓我收留你的。

  現在給你個表現衷心的機會，你卻不願抓住，怎麽？你還是比較偏袒你姐姐是麽？”

  沈卿柔嚇得魂不附體，手使勁往外拽，生怕一個用力，就把自己的小臉劃出血，聲音都帶著哭音。

  “初瓏小姐，我、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怕……”

  龐初瓏聽到這懦弱的話，氣得頭頂冒煙，手往下狠狠一壓，沈卿柔的皮膚上一道紅痕，有血珠冒了出來。

  啊啊——

  一聲尖叫，穿透屋頂。

  沈卿柔捂住自己的小臉，驚恐地直打哆嗦，要毀容了！

  龐初瓏從她手中奪過匕首，慢悠悠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沈卿柔，難怪大家都看不起你，不管是跟我表姐相比，還是跟那個死去的寧王妃相比，你都差的遠了！

  庶出的東西果然沒骨氣！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可造之材，原來是我看錯了，你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沈卿柔怔怔地看著她，被她的話刺激的雙目赤紅，她此生最痛恨別人拿她跟兩個姐姐做比較。

  更痛恨從他人的眼裏看到鄙夷，兩個姐姐就是天上的雲，而她不過是坨爛泥！

  沈卿婉就算了，人家是嫡出的大小姐，可為什麽沈卿依也可以壓在她頭頂上，那賤人分明也是庶出的！

  一股焚天火焰蹭蹭地往頭頂冒，沈卿柔惡向膽邊生，早已忘記了臉上的痛，忽而從地上爬了起來，又從龐初瓏手裏搶過匕首，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我不是廢物！我比沈卿依強很多！那個賤人根本不配跟我比較！”

  話音落，拿著匕首朝琉璃走去。

  龐初瓏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嘲諷的算計。

  沈卿柔一手拽住琉璃的頭發，一手拿著匕首，猙獰的麵孔看上去像隻困獸。

  “琉璃，不要怪我，是你自己自討苦吃！那賤人都死了那麽多年，你再怎麽忠心耿耿她也看不到的！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你沒有選對主子，活該送命呢！”

  琉璃依舊不卑不亢，麵上沒有一絲恐懼，甚至還朝她吐了口口水。

  “哼，你就是不甘心敗給我家小姐，從我這裏找優越感算什麽本事！

  我家小姐比你聰明一百倍，比你善良一萬倍，就算你重新投胎，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頭！”

  沈卿柔先後被兩人刺激，胸口一起一伏，好似有隻嫉妒的猛獸將要衝出來。

  “賤婢！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數落我！”

  話音落，匕首舉起，朝著琉璃的喉嚨紮去。

  啊——

  一聲尖叫衝天而起，刺破耳膜。

  緊接著噗通一聲，沈卿柔的身體倒飛而出，撞在貨架上，又跌到地麵，噴出一口鮮血。

  龐初瓏原本等著看好戲，嘴角剛勾起，眼前黑影一閃，再睜眼，就看到狼狽不堪的沈卿柔趴在地上。

  她好像死狗一般，急促地喘了兩聲，又噴了兩口血，然後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龐初瓏眨眨眼，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直到冰涼的觸感抵在脖子上，才感覺到危險。

  她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匕首割了脖子，一命嗚呼，隻顫抖著唇問。

  “你是誰？”

  身後貼著溫熱的胸膛，一隻手拿著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另一隻手慢悠悠地伸到前麵，在她臉上劃了兩下。

  “好美的一張臉，可惜配了顆狠毒的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