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一道金光差點閃瞎她的眼。

  “嘉姐兒這鐲子看著倒是眼生，以前沒見你戴過啊。”

  王夫人也趕緊跟著應和婆婆。

  “是啊，這鐲子光是看造型就很別致，完全不輸司珍房呢。”

  郭夫人一聽這話，有些不高興了，可是看了一眼沈夫人金鐲子的粗細，至少有兩根手指那麽粗，再看看自己的，細細的一根，比筷子還要細點。

  兩相對比，就像是乖孫子見了老爺子，慘不忍睹，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沈燕寧眼底暗光一閃，按住了郭夫人的手，言笑晏晏地看向對麵。

  “二姑母的金鐲子看著是不錯，可到底是普通市麵上買的，娘親這金鐲子可是司珍房打造的，豈是市麵上那些破爛玩意能比的。

  聽說那些商家婦人最喜歡戴這種粗俗的金鐲子，以為家裏有點錢，弄個粗手鐲，別人就會高看一眼不成？真是沒見識！

  隻有土裏土氣的鄉巴佬暴發戶才喜歡這種鐲子呢，二姑母想來是在岐陽城那種小地方待久了，品味都被帶壞了呢。”

  辛姨娘一聽這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心裏把沈燕寧又誇了一頓，也趕緊補上一句。

  “二姑娘說的極是，我前些日子還見一個婦人戴這種鐲子呢，她相公原本是個商人，因為生意做的比較大，掙了點錢，就花錢打點買了個小官。

  那婦人以為自己相公當官了，就有些膨脹，穿的珠光寶氣，想要擠進涼京名門貴婦的圈子，哎喲，就跟那野雞進了天鵝群一樣，可被人笑話死了。”

  獨孤雪嬌坐在椅子上，八風不動，靜靜地欣賞對麵三人演戲。

  不得不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三個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唇槍舌劍，簡直就是一出大戲。

  這都是在涼京炫耀了好幾年，積累的寶貴經驗啊。

  獨孤雪嬌紅唇一揚，淺淺一笑，隻是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你們說的沒錯，市麵上粗製濫造的首飾肯定是不能跟皇家比的，但有一點你們錯了。

  我娘親雖然離開涼京幾年，可品味卻越來越高了，那種粗俗的鐲子，自然不會戴的。

  娘親手腕上這個鐲子呀，好像是前朝皇帝送給皇後的封後禮呢，同樣是皇家出品。

  不過也不能怪你們沒認出來，畢竟看到過當朝皇家貴人首飾的人很多，但見過前朝皇家寶物的人實在沒幾個。

  你們整日裏窩在後宅，眼界左不過就是府裏宮裏，又怎會知道這麽多呢。”

  此話一出，花廳裏好似響起了啪啪的打臉聲。

  郭夫人臉色漲紅，差點沒噴出一口血，梗在喉頭，咽不下去，也吸不上來。

  沈燕寧神色微變，雙手捏緊了暖爐，恨恨地瞪了獨孤雪嬌一眼。

  辛姨娘強自鎮定心神，輕笑一聲。

  “哎呀，表小姐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趁此機會長點見識呢，不知可否讓我看一眼呢。”

  辛姨娘這是在懷疑獨孤雪嬌說話的真假呢，她壓根就不相信！

  沈夫人掃她一眼，那眼神不言而喻，你算什麽東西，想看就看，我不要麵子的麽！

  她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沒說一句話一直在當背景板的沈燕綏，朝她招招手。

  “綏姐兒，你過來。”

  沈燕綏原本處在一場風暴中，像隻顛簸的小船，完全插不上嘴，隻有傻乎乎發呆的份上。

  此時被沈夫人突然叫住，還有些呆愣，還是旁邊的王夫人反應快，拍了拍她的手。

  “你姑母叫你呢，去吧。”

  沈燕綏在眾人或嫉妒或鼓勵或迷茫的視線中，走到沈夫人麵前。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把手上金鐲子拿下來，輕鬆地套上她細瘦的腕子。

  “嗯，出門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戴這鐲子有些顯年輕了，還是你們小姑娘戴著好看，綏姐兒已經及笄了，眼看著要說婆家了，這就當是姑母給你的禮物好了。”

  沈燕綏被套上金手鐲的瞬間，手往下一耷拉，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真的好重！

  她低頭看著閃閃發光的鐲子，心跳加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姑母，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話還未說完，沈夫人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傻丫頭，不要說這種話，女人啊，越是貴重，才越是讓人看得起，才能真正把你放心上。

  你年紀雖小，目光不要太狹隘，要有自己的格局，稍微有點小恩小惠就被收買，也不行。

  尤其是拿著個破銅爛鐵也出來炫耀，更是要不得，雖然人家麵上不說，背地裏不知道怎麽諷刺你呢。”

  沈燕綏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突然就覺得自己變得很高貴，趕緊點頭應是。

  她又在眾人或豔羨或欣喜或憤怒的眼神中走了回去，依舊安靜地坐在那裏，隻是嘴角帶著笑。

  王夫人轉頭看向她的手腕子，眼底倒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喜悅，忍不住趁著拍她手的間隙掂了一下。

  真的好重，這金手鐲貨真價實，光是這一隻，都能打造五六個郭夫人手上的金鐲子了。

  再翻看裏麵，果真帶著前朝司珍房的印記，是珍品！

  王夫人有些激動，此時再看向沈夫人的目光，就變得灼熱了些。

  “二姑奶奶出手太闊綽了，我們綏姐兒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收到這麽貴重的禮物，前朝皇上送給皇後的金鐲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沈夫人不甚在意地擺手，“出門的時候，隨手在首飾盒子裏拿的，沒什麽貴重不貴重，綏姐兒喜歡就好，幾年不見，總要給孩子個像樣的見麵禮。”

  隨手拿的？

  這麽生猛的嗎？

  好想去看看二姑奶奶的首飾盒子！

  獨孤雪嬌見眾人眼珠子都快彈出來了，還在努力地裝作風平浪靜，又加了一句。

  “我家二嫂比較喜歡收集這些罕見又珍貴的首飾，她什麽都不多，就是錢多，也是任性，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我們都拿她沒辦法，隻要她開心就好。”

  什麽都不多就是錢多？

  我也好想要這樣的嫂子！

  郭夫人母女倆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總覺得心口窩塞了火爐，差點竄到天靈蓋。

  沈燕寧銀牙暗咬，恨不能上去在獨孤雪嬌身上咬上一口，本來就厭惡這個表妹，現在更厭惡了，長得比她漂亮就算了，還比她有錢！不能忍！

  辛姨娘卻在偷看沈燕綏……的手腕，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此時此刻，她不得不重新審視沈夫人了。

  出手就是前朝皇家的金手鐲，還是那麽粗的一個金鐲子，就算是在涼京，這樣的人也找不出幾個啊！

  有錢就算了，人家現在還是尊貴的國公夫人！

  剛才也不知道是誰給的勇氣，她竟然還跟著郭夫人給二姑奶奶添堵，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辛姨娘後悔莫及，可又不敢表現出來，糾結的頭都大了，眼看著要麵臨脫發危機。

  剛才還聲勢嚇人的三人組立刻就蔫了，像是霜打的茄子，坐在椅子上，宛如鬥敗的鹹魚。

  程老太太的眼神也變了，再看向不動聲色坐在那裏的自家閨女，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敗。

  明明是個金元寶，偏偏被她當成了破銅爛鐵。

  自己跟大房鬥了這麽些年，都是被她們各種碾壓，還從未如此爽快地贏過！

  自家女兒的戰鬥力今非昔比啊，也不知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鄭姨娘看著沈燕綏手腕上閃瞎眼的金手鐲，羨慕的眼睛都綠了。

  唉，自家閨女隻是個庶女，要不然或許就能得到另一隻金手鐲了，自己辛苦奮鬥一輩子，也買不起這麽一隻鐲子啊。

  正這麽想著，耳邊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家閨女的名字！

  鄭姨娘倏然坐直身體，兩隻耳朵豎起來，生怕是自己產生的錯覺。

  “柔姐兒，到表姐這裏來。”

  鄭姨娘看向獨孤雪嬌，眼裏卻是一顆閃閃發光的金元寶，趕緊把自家發呆的閨女一手給拎了起來。

  “柔姐兒，發什麽呆呢，你表姐叫你過去呢。”

  沈燕柔，人如其名，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兒，人還有點懵，總愛發呆。

  她被鄭姨娘往前一推，走了兩步，站到獨孤雪嬌麵前，小手搓著衣角，羞澀地開口。

  “表姐。”

  獨孤雪嬌好似變魔法一般，從袖子裏摸出一個黃金打造的暖爐，塞到她手裏。

  “看你一直坐在那裏不說話，手都要凍僵了，來，把這暖爐抱好，暖暖手。”

  鄭姨娘雙眼直愣愣地盯著那發光的暖爐，眼裏金燦燦的。

  連暖爐都是黃金打造的！

  這個二姑奶奶家果真不一般！

  以後要堅定不移地抱著金大腿不動搖！

  就在這一瞬間，獨孤雪嬌的一個金暖爐，已經把鄭姨娘收買了。

  沈燕柔隻覺手上熱熱的，朝獨孤雪嬌羞澀一笑，又邁著小碎步回到了椅子上。

  程老太太把鄭姨娘興奮的表情看在眼裏，雖然她在極力忍耐，可還是能輕易看出來，此時心裏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我才是親娘，為什麽孫女都有見麵禮，就沒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