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看著一動不動的冬雪，臉色煞白，胸口劇痛，像是刀斧狠狠地劈在了心髒上。

  她咬在柳沉舟的脖子上，直到口腔裏滿是鮮血的味道才慢慢鬆開。

  此時，她停止了掙紮，像隻落敗的蝸牛，把頭伸進了厚厚的殼裏。

  “柳沉舟，我恨你……”

  柳如煙本就渾身是傷，剛剛醒來，就被他抱過來看了這麽一場觸目驚心的行刑，身體和精神早就支撐不住，緩緩地吐出幾個字，暈倒在他懷裏。

  柳沉舟低頭看她，伸手描畫她的臉，又把她嘴角的血慢慢擦去，眼底沒有絲毫憐憫。

  “所有叛徒都該死，尤其是敢打你主意的人。”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這才把她抱起。

  轉身將要離開的時候，又轉頭看向凳子上的炎文，聲音好似從地獄吹來的風。

  “今天把你弄過來，並不是為了給你用刑，而是讓你親眼看看叛徒的下場。

  我不會殺了你，因為煙兒會傷心，但我相信，你現在知道了真相，肯定生不如死吧？

  不要以為你是在保護她，她如今遭受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都是你的愚蠢，害了煙兒！趕緊滾吧，再也不要出現在煙兒麵前！”

  說完這話，轉身離開。

  兩個侍衛把炎文從凳子上扶起來，又把他丟在大門口，重重地關上了門。

  炎文躺在地上，身體各處都是傷口，雖然很疼，卻遠比不上心裏的痛。

  柳沉舟說的沒錯，自己確實很蠢，沒想到竟是自己害了如煙……

  軍師府，書房。

  柳沉舟坐在桌前，翻看著桌麵上的奏章，麵前的地上跪著幾個人。

  其中一人跪得筆直，心有不解。

  “主子，為何要把冬雪給殺了？今天若不是她給我們通風報信，或許夫人就走了。

  讓她活著，留在夫人身邊，不挺好嗎？畢竟夫人根本不信任咱們派去的人。”

  柳沉舟手上動作一停，看向他時，眸子深得不見底，沒有任何感情。

  “留著她？嗬，一個叛徒，為何要留著她的狗命！

  上次清理府中內鬼，我便懷疑她，可還是饒她一命，就是怕夫人恨我。

  可她呢？嗬，竟如此膽大包天！勾結他人，還敢給夫人下藥！

  若是炎文晚來一步，你可知後果會如何？

  一想到那四個黑衣人，我就恨不能親手把她活剮三百六十刀！

  我寧願放過背叛我的人，也絕不會放過背叛夫人的人！”

  柳沉舟剛把後院清洗一遍，不可能再出奸細，可還是讓人鑽了空子，所有的侍衛被放倒，還在柳如煙的飯菜中下了藥。

  放眼整個軍師府，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一個人，那便是冬雪！

  看著人畜無害，可那心思卻毒的很！

  冬雪先前便與完顏芩菀裏應外合，故意離間他和如煙，害的他一時怒火中燒，理智全失，給如煙戴上腳鐐，做出後悔終生的錯事！

  今天再次與完顏芩菀勾結，一個在宮裏把他絆住，一個在府裏設計把如煙毀了。

  誰知炎文突然出現，計劃沒有成功。

  可她又豈會善罷甘休？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她裝作無辜又衷心的模樣，故意跟著炎武和如煙一起離開。

  一麵讓人去宮裏給他送信，說是如煙跑了。

  目的就是讓他把人帶回去，可絕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她自己的私心。

  冬雪暗戀著炎文，是不會看著炎文把柳如煙帶走的。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拆散如煙和炎文。

  另一麵又故意把獨孤雪嬌落崖生死未卜的事情告訴如煙，讓她急火攻心，就是為了在她虛弱的時候，再給她致命一擊。

  若非跟完顏芩菀有勾結，連他都不知道的消息，冬雪一個小小的奴婢又是如何得知的！

  獨孤雪嬌落崖的消息明明被封鎖了，也唯有參與這次刺殺的人才知道！

  柳沉舟也是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之後，才串起所有的一切。

  剛開始他並不明白冬雪為何要這麽做，直到兩人被帶回軍師府後，他無意間看到了冬雪的眼神。

  冬雪看著血肉模糊的炎文時，眼裏流露出的悲傷與不甘，還有濃濃的愛戀。

  柳沉舟比誰都清楚那眼神意味著什麽，因為有時候，他就是這般看著柳如煙的。

  唯有深愛而求而不得的人，才會懂。

  一切迎刃而解，那麽冬雪肯定是留不得了。

  他寧願饒恕一個背叛自己的人，也絕不寬恕一個背叛如煙的人！

  冬雪留下來，隻會是懸在如煙背後的一把長劍，隻要逮到機會，就會朝她刺去。

  這樣的女人，就算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原本跪在地上的侍衛，隻覺周身被寒氣籠罩，卻又替他覺得不值。

  “可是主子，你為夫人做這麽多，為她背負那麽多，卻什麽都不說，甚至還逼著她看冬雪被杖責而死，她會恨你的。”

  他們幾個護衛是一開始就跟著柳沉舟的，都是被他從街角旮旯撿回來的人，從此以後，命都是他的，對他忠心耿耿。

  明知道主子喜歡夫人，喜歡到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她分毫，卻偏偏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產生隔閡，光是看著他痛苦的樣子，也讓人跟著難受。

  柳沉舟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一手蓋住眼皮，聲音喑啞。

  “在這個軍師府裏，冬雪是她唯一信賴的人，若是這一切都是冬雪做的，她會很傷心吧。

  若是知道冬雪為何要這麽做，你讓她如何麵對炎文？她本就對炎文內疚不已，這樣一來，或許會更加崩潰吧。

  背叛，自責，內疚，讓她如何承受？本就受了那麽重的傷，哪裏能承受的住呢。

  與其那樣，不如讓她恨我好了，反正我做壞人也習慣了，也不差這一次。”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便是，比起柳如煙的恨，其實他更恨自己。

  一想到那四個身首異處的黑衣人，他就要發瘋。

  “給大公主送去的禮物，她可收到了？”

  跪在地上的侍衛身體伏在地上，聲音輕緩。

  “我們按照主子的吩咐，把那四個人剁成了肉醬，裝在盒子裏，給大公主送去了。

  她看到之後，一直在吐，想來最近幾天都吃不下飯了。”

  柳沉舟慢慢地站起身，麵無表情地朝外走去，整個人像是隔了一層虛幻的霧氣，冰冷莫測。

  “那便好，既然她喜歡這種調調，再找幾個人去伺候她，務必讓她下不了床，看她還怎麽使壞。

  我已經警告過她三次，可她就是不思悔改，一次又一次挑戰我的底線，這便怨不得我了。

  她不是一直自詡高高在上麽，那便找幾個她最看不起的人去伺候吧，折騰不死她，也要膈應死她。

  這都是她自找的，我給過她機會，敢欺負夫人，就要做好十倍償還的心理準備！”

  跪在地上的幾個侍衛齊齊抖了幾下，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