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遺失的親情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6-01 11:24      字數:2206
  盧藻在步廣裏有自己的別院,盧琦成婚後則搬到城西永康裏的一處宅子,那裏是他父親盧浮早年置辦的別院,而盧蕤和盧琛仍舊住在永安裏盧府東院,此時各處都已熄了燈,盧琛還在寢室內看書。

  “子諒兄,今日在崇文館內,賀隰對著太子陪讀王秀說的那番話到底何意?”

  說話的年輕人正是樂高,成都王司馬穎派他來洛陽給賈南風送生辰賀禮,鄴城令盧誌還讓他給盧琛帶了封信。

  下午盧琛去崇文館還書,正好遇上樂高,樂高說他後日便會離開洛陽返回鄴城,盧琛便讓他來府上小坐,剛才樂高和盧琛手談了一局,盧琛見天色已晚,就留他在西廂房歇息。

  盧琛把書合上,淡淡說道:“我跟他們並不熟,隻是他們的爭執很有意思。賀隰好像懷疑王秀把一個叫紫綃的女子藏了起來,王秀卻說自己根本不認識什麽紫綃,賀隰就斬釘截鐵的說他和任都官一定會找到紫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看樣子王秀和錢子書有些交集,那個紫綃就是錢子書從吳興帶來的侍妾,可惜後來不見了。”

  樂高疑道:“會不會是王秀怕受牽連殺人滅口?”

  盧琛搖頭笑道:“如果任遠對王秀有所懷疑,就不會讓賀隰當眾說那番話了,任遠隻是在敲山震虎,王秀並不是他的懷疑對象。”

  最近賀隰跟著任遠調查錢子書的侍妾紫綃,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今日快天黑時他才返回昭德裏的賀府,徑自走回自己的寢室,就吩咐小廝替他收拾幾套換洗衣物,還有筆墨紙硯和書籍,看樣子是找到另外的住處了。

  賀曇得知哥哥回家了,就趕忙過來,看見賀隰正把平時常看的書籍放進箱子裏,便走上前關心的問道:“哥哥,這兩日你都去了哪裏?父親和母親又不在洛陽,我真怕你會出什麽事。”

  賀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洛陽這個地方對我來說的確有些陌生,但是我不會輕易迷路的,喬衡新買了一處宅子,離任府很近,我就去他那裏住了兩日。”

  “原來哥哥去喬兄那裏了,可是至少也該派小廝回來說一聲,好讓我放心。”賀曇說著又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他,微笑道:“哥哥,今日我收到父親的來信了。”

  賀隰隨意看了一眼,信已經拆開了,他也沒有去接,隻是擺了擺手:“我就不看了。”

  賀曇欣然道:“這回信上有提到哥哥。”

  賀隰神色複雜,沉聲問道:“父親提我做什麽?”

  賀曇把書信放到桌上,沉默了片刻才道:“就是問你來洛陽過得怎麽樣,將來有什麽打算。”

  賀隰拿起一本字帖,慢慢說道:“你幫我轉告父親和母親,我打算待在洛陽,這裏的人也沒那麽糟糕,不同地域的人也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賀曇眼神裏是欣喜、安慰和說不出的內疚,因為他母親的緣故,賀隰這些年受了很多冷落和委屈,而賀曇最想要的就是一家人的團聚。

  住在皇宮裏的人,親情已經斷了大半,母與子,父與子,雖為家人,卻又不是家人,他們需要遵循君臣之規則,也就是統治和被統治、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

  此時在太極殿西堂,司馬衷正在詢問太子最近都在做些什麽,太子戰戰兢兢地回答,不敢抬頭看司馬衷的眼睛。

  司馬遹自幼與父親不甚親近,對父親又敬又怕,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愛,但又怕麵對希望落空時的窘境,生母謝淑妃無辜被害,司馬遹也曾跪地向父親懇求下令徹查,父親卻嚴厲申斥他有失身份,並令他回東宮閉門思過。

  司馬衷幽幽開口問道:“那麽太子和江湖遊俠、草莽之輩廝混,也算作是政務嗎?”

  司馬遹急忙辯解道:“兒臣從來不認為他們是心地淺薄的草莽之輩,來我宮中的都是一些青年才俊,雖然他們出身不高,在生活上不拘禮法,但是有著遠大的理想和抱負,與他們交談,能讓兒臣收獲很多。”

  司馬衷冷冷的望著他,說道:“如果真是如此,太子就該讓中庶子費緝向朝廷舉薦他們,以便讓他們早日實現抱負。”

  司馬遹慢慢抬起頭,“不管他們多麽有才華,都難以被朝廷所容納。”

  司馬衷看著自己的兒子,沉默了,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陣子,然後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忍’字。

  司馬衷的寢宮內就懸掛著一幅字,這幅字是司馬懿失勢時親筆所寫,也是一個忍字。

  司馬懿一生最擅長的就是隱忍,就好像臥在墳崗裏的斑斕猛虎,等到時機一擊必中。

  而現在的司馬衷不僅要守住自己的江山,還要從世家手中奪回權力,樹立司馬皇權的威嚴,希望將來由他們父子共同開創一個盛世。他這個做父親的對兒子嚴格到無情,卻是為了更好的守護自己的家。

  “那架四漆屏是你從哪裏弄來的?”司馬衷擱下毛筆,聲音冷得像風。

  “是兒臣找匠人製造的。”

  “夜宴上若不是皇後目光敏銳,幫你化解了尷尬困局,你這個太子又將引起群臣的非議。”

  “兒臣已經派人去找尋那名工匠了。”

  “佐郎錢子書,還有這次你送的賀禮,最近事端頻起,與東宮那些屬官脫不了幹係,你連他們都無法駕馭,將來又該如何應對這滿朝臣子?”

  司馬遹聞言慌忙跪地,叩首道:“兒臣知罪。”

  司馬衷的臉陰沉下來:“你還是懵懂無知的孩童嗎?你到現在還以為是皇後殺了謝淑妃嗎?”

  司馬遹搖頭道:“兒臣從來不敢這麽想。”

  司馬衷緊緊地審視著他:“你的一舉一動,早已暴露了你的內心,不然錢子書怎麽會寫出那樣一篇賦文來?”

  “兒臣先前所寫的祭文,隻是為了悼念謝淑妃,對母後沒有絲毫不敬,更沒有廣納良田,豢養死士,東宮內所有用度走的都是明賬,兒臣身邊隻有幾名心腹侍衛而已,錢子書歪曲事實,字字如刀,欲要陷兒臣於萬劫不複之地,還請父皇明察。”

  聽完太子這番哽咽的回話,司馬衷目光裏也慢慢浮出了一絲憐愛:“熙祖,你隻管記住,你是吾寄予厚望的兒子,也是太子,皇後不會與你為敵。”

  司馬遹頷首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