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白色的過去,黑色的現在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5-24 12:10      字數:2259
  桓宣今日沒有去夏侯家赴宴,而是騎馬出了城,城東郊住著一位叫喻藎臣的馬醫,喻藎臣是譙沛最有名的馬醫,祖上還曾在曹操的軍隊中當過馬醫官。不過喻藎臣有個怪癖,隻醫良駒,不治駑馬。

  桓宣出城來不是找馬醫,而是為了見朋友蕭戩,桓弼和蕭啟(蕭戩之父)是摯交,桓宣和蕭戩很小就認識了,桓宣並不以蕭戩為蘭陵蕭氏旁支子弟而輕視他,還主動邀請蕭戩來桓家私塾讀書,隻是他在桓家讀了一年書就離開了。

  蕭戩的小名叫小軒,他十歲喪父,家業衰弱,十五、六歲就肩負起家庭的重擔。他從父親手裏接過了那支摸金隊伍,自此行蹤不定,江湖人隻聽聞過行走於黑暗地宮的摸金頭領蕭小軒,卻沒人知道他的本名叫做蕭戩。

  “蕭戩,我本打算請你吃飯,你卻跑來這裏,難道你的馬得病了?”

  桓宣翻身下馬,大步走過來,蕭戩笑道:“阿宣,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鵝掌鴨信,還有一壇好酒,喻老伯做的烤兔肉更是香,城裏可不會有這樣的美味。”

  “看來今日我不去夏侯家赴宴是對的,在這裏可以吃到小時候的味道了。”

  桓宣看著蕭戩,問道:“這些年你都幹什麽去了,怎麽把自己曬得這麽黑,我都快要認不出你來了。”

  蕭戩苦笑道:“我這人隻有吃苦受累的份,沒有享福的命,為了生活,四處奔波,風吹日曬的,變黑也是沒辦法的事。”

  桓宣嗬嗬笑道:“蕭整進入司徒府,蕭轍被選進東宮做侍讀,而你也在洛陽買別墅了,你還找我哭窮,我怕是比你還窮。”

  蕭戩和桓宣走在鄉間林蔭小路上,他呼吸著帶青草味的空氣,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無奈:“我這個旁支中的旁支,怎麽能跟他們那些嫡係子弟相提並論呢?”

  桓宣淡然道:“這有什麽好比的,各人走各人的路罷了,就像任遠和任承,他們同為嫡係子弟,命運也截然不同,還有桓協和我,他在泰山郡結識了郗遐,去洛陽任職,我也不羨慕他,陸玩和王禱他們來到這裏,好些人故意上去套近乎,攀交情,我覺得這樣做很沒意思,也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蕭戩伸手抓住一片落葉,說道:“多認識些人,對自己總是有好處的,連不善交際的文祥都跟著史顥去夏侯府了,你也應該過去看看的。”

  桓宣笑道:“孫旻不去,這聚會也無趣。”

  蕭戩一臉疑惑:“此話何意?”

  由於孫府的幾株姚黃牡丹花苗突然枯萎,孫家管事便把花匠司寇薰請來家中,務必想辦法救活這幾株花苗。

  孫旻近日確實腸胃不適,大夫還給他開了食補的方子,此刻他正坐在廊下曬太陽,遠望著在花圃裏忙碌的司寇薰。

  他的生母秦琰最喜牡丹,但他的繼母畢蘅不喜歡牡丹,而且是打心眼裏不喜歡,她認為牡丹的美得太放肆,太張揚,而且牡丹不經風霜,一場暴風雨就可以將它毀得一塌糊塗,畢蘅隻喜歡白梅,嫁到孫家之後就命人栽種了一片白梅林。

  東平畢氏和呂氏同為當地望族,世代聯姻,呂氏在曹魏時期從地方豪強躋身二流門閥,從武功世家轉變為詩書門第,畢蘅的母親出自東平呂氏,和呂莘是姨表親。

  呂莘的兄長呂重也來到孫家吊唁,還給表妹畢蘅寫了一篇祭文,哭得傷心欲絕,聞者動容,幾度哭暈過去,要人攙扶才行。

  “子才(孫旻字),子才啊........”

  孫旻聽到這沙啞滄桑的叫喊聲,就感覺頭疼,喪事已畢,呂重竟然還要住在他家,孫旻也不好直接攆他走,隻得回頭應了一聲:“道深兄(呂重字),你剛好些怎麽又出來了?”

  呂重由侍婢攙扶著走過來,坐到孫旻身邊,問道:“你不是也剛好些,怎麽也出來了?”

  孫旻略顯愁容,沉吟道:“請來了花匠,不知道那幾株牡丹花苗還能不能救活?”

  呂重皺了一下眉,說道:“姚黃牡丹同蘭花一樣嬌貴,還不如白梅,今年開春我來你家時看到西院種著一片白梅林,如今怎麽都不見了,難道是被移到別處了?”

  孫旻輕歎道:“都被砍了。”

  呂重微怔住,問道:“為何要砍了她生前栽種的梅樹?”

  孫旻沉默良久,才道:“是她自己命人砍去那片梅樹,本來她是想要修整園子,說那邊的牡丹有些礙眼,必須全部砍去,父親出麵阻止了她,說梅樹可以砍,但不能動那些牡丹,她一氣之下就真的把梅樹都砍了,當初父親讓她把牡丹砍了就好了,也許她就不會一病不起了。”

  呂重聽後很感傷,對他說道:“蘅妹妹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叔嬸家,平日裏還要做針線活來維持生計,過得還不如我家的丫鬟,隻有來我家小住時,才能過兩天好日子,每回離開前都悄悄對我說,記得經常打發人過去接她,雖然她在家裏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但在我們麵前從來不會自怨自艾,相反卻是愛說愛笑一派天真爛漫,如今她正值碧玉年華,卻因病早逝,我都沒能見她最後一麵........”

  孫旻仍舊望著那片花圃,目光中不知是失望,還是釋負,心中一片空空落落:“道深兄,我們孫家四處求醫問診,已經盡力了。”

  呂重搖頭歎息道:“世事無常,人力難為,最傷心難過的人應該是令尊,還有你。”

  孫旻慢慢望向了他,幽幽的問道:“道深兄,你是不是聽了外麵的風言風語?”

  呂重迎上他的目光,一臉不解問道:“子才,什麽風言風語?”

  孫旻又將目光垂下:“城裏有些人閑的太無聊,就喜歡嚼舌根製造是非,隻有蠢人才會信以為真。”

  呂重神色一肅:“我最是厭惡那些沒事亂嚼舌根的人,若是他們敢說孫家的是非,被我抓住,必定狠狠收拾他們一頓。”

  孫旻輕聲說道:“道深兄,你也不必為這種事動氣。”

  呂重又道:“我聽管事說廉洽昨日在門口說了好些難聽的話,他實在太過分了,他父親當個小小的銍縣令,有什麽了不起的?”

  孫旻無奈道:“我現在病著,也隻當聽不見罷了。”

  呂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子才,你放心,我在這裏一日,就幫你排解一日。”

  孫旻又看向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深兄願意在我家多住幾日,我真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