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秋水寒,畫斷腸(三)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4-14 12:59      字數:2305
  仇伯駒低著頭,說話的聲音也變小了:“我們兩家有些生意上的往來,那幅畫是他送我的生辰禮。”

  雨輕望了他一眼:“崔曠,字道常,在今年仲夏他來過梁園,也是坐在這水榭中,他和友人暢談共飲, 當時你是不是也在場?”

  仇伯駒一下子懵在那裏,緊接著渾身劇顫了一下,他聽到了鼓聲,從不遠處涼亭傳來的鼓聲,那日崔曠乘著醉意在涼亭裏慷慨激昂的擊鼓,聽到這鼓聲就好像昨日重現。

  雨輕把審訊筆錄拍到茶幾上, 神色凜然道:“仇伯駒,你想要仇家莊所有人都陪著你一起死嗎?你以為隱瞞了實情, 那些人就會放過仇家莊,我現在就告訴你,想要救他們,就必須揭發那些人的罪行,這是你唯一的活路。”

  仇伯駒一臉灰暗:“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再逼我也沒有用。”

  雨輕緊緊盯著他,說道:“高密王司馬略任安北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崔曠受高密王征辟,任其記室督,盜墓真正的獲利者不是你,也不是於恩,而是崔曠。”

  仇伯駒目光中露出了驚恐,從骨子裏陡然冒出一陣涼意,沉默的這一刻,他仿佛全都明白了,從一開始陸玩說要重審席汝楨的案子, 就是個圈套,他把所有人都騙了,他劍指的方向原來是青州。

  雨輕撫摸著溫順的大白,說道:“滕子昂見過那幅畫,那兩個字確實寫的不太好,影響整幅畫作的美感,唐苗一個無心之舉,善意的送禮反倒送了自己的性命,隻因某個人起了疑心,若是唐苗真的知道內情,還把那兩個字故意抹去,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了?

  他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掉了,可是易言卻將他的死亡價值利用到了極致,可以設計出如此完美的犯罪手法,牽連了這麽多人,我還真的很佩服易言的智慧,你知道易言昨晚做了什麽嗎?”

  仇伯駒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一直活在自責和悔恨中,知道事情敗漏,所以他自殺殉情了。”

  “你以為易言死了, 這件案子就結束了嗎?”

  雨輕話音未落, 就聽到一聲茶杯落地摔碎的聲音,竟是陸玩怒摔了茶杯,白色的瓷片四處濺射,何敘和岑經他們都一時怔住了,順風卻把站在雨輕身後手捧食盤的婢子一劍刺死,原來那名婢子袖中暗藏匕首,想要行刺雨輕。

  突然從水中竄出好幾道人影,他們帶著一身水飛快的躍至水榭之中。

  墨青衣袍的男子乍現,長劍在半空中竟似一條柔軟的玉帶,劍法迅猛淩厲且精準無誤,錚錚劍聲,劍式無常,奇詭變幻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他正是夕夕,一直在聽風樓二樓觀望,陸玩早已在園內埋伏了五百弓弩手,謝裒和梁辯也各自帶來三百部曲,以摔杯為號,準備擒拿那個真正的凶手。

  夕夕反手迅速一抖,劍如鐵鞭重重抽打在一人的臉上,將其掀飛出去。手執雙刀的魁梧大漢招式勇猛,出刀就是三個橫刀封喉,夕夕內勁即刻一催,軟劍猶如長鞭靈蛇一般連續攻擊,讓本來已經被他手中軟劍猛攻弱點的對方愈加防不勝防,難以為繼。

  忽聞一縷幽幽的琴聲穿石渡水而來,深沉而婉約,秋季晴空裏的大雁越飛越遠,碧波蕩漾,一艘畫舫徐徐遊動在水麵上。

  年輕鮮卑女子縱身一躍,輕輕落在水榭中,隻見她手持九節鞭,出手凶狠,身形迅捷,旋身揮鞭橫掃,把圍上來的十幾名護衛全都擊倒在地。

  “夕夕,我們又見麵了。”

  “怎麽是你?”

  眼前這個嬌豔如出水芙蓉的女子名叫慕容珠蕾,是慕容部首領的女兒,她善使九節鞭,曾經在青州與夕夕偶遇,那時他們並不是敵對的關係,甚至還聯手對付了搶劫貨船的水匪,此刻突然出現,氣勢比以前更強。

  慕容珠蕾一臉傲氣掃視著四周,最後目光落在雨輕身上,見她一手抱著白貂,一手緊緊拉著陸玩的衣袖,不由得輕蔑笑道:“人和人的命真不一樣,你的命到底是太好了還是太不好呢?”

  “別人的人生用不著你來操心,敢闖進這裏,你的命今日算是到頭了。”

  霍讀閃電般襲來,一刀劈出,慕容珠蕾甩出鞭子,像銀蛇般纏住刀身,猛地抽回鞭子,刀也隨之被奪去。

  慕容珠蕾冷笑道:“你就這點本事,會稽山的兩大高手還死在你的手裏,看來那幫山賊也是徒有虛名。”

  “我猜你應該是哪位世家子弟的侍妾吧,不僅沒腦子,而且眼神也不太好,你那鞭子隻奪走了我的刀頭,刀柄還在我的手裏。”

  慕容珠蕾驟然一驚,刀柄內竟然藏有一條極長的細镔鐵鏈,霍讀按動刀柄上的機關,刀頭迅速返回來,他順勢抓住那根九節鞭,慕容珠蕾擲出的銅爪卻被一刀劈裂。

  “一個靠美貌混飯吃的鮮卑女奴,躲在男人後麵過一輩子也就完了,出來逞能會死得更快,還有什麽路數盡管使出來,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慕容珠蕾惱羞成怒,快速突進直接近身攻擊,出拳迅捷剛猛,直擊對手要害,不斷進攻,沒有防守。

  霍讀側步閃避的恰到好處,躲開對方攻擊的同時進行突然襲擊,踢腿像出拳一樣輕巧,出拳又像踢腿一樣有力,進攻節奏沒有絲毫的停滯,攻防一體,從他的格鬥速度、力量和準確性來看,很有點截拳道的味道。

  霍讀剛銳詭譎的動作又不失優雅,像蜜蜂刺人一樣的犀利拳法,像飛舞的蝴蝶一樣輕盈快速、自由自在的移動步法,招式流暢沒有規則,慕容珠蕾的步法呼吸卻越發淩亂,心急火燎,敗勢已現。

  打人打重心,破對方兵器亦是如此,夕夕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從水裏冒出來的那幾個家夥,然後就回到謝裒和王禱他們身邊。

  琴聲止,一個頭戴紗帽,身著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船艙走出來,他目光冷冷的,聲音更是冷冷的:“慕容珠蕾,你可以停手了。”

  此時慕容珠蕾的右肩和腹部都受了重傷,她匆匆抹去嘴角的鮮血,眼神中透露著不甘,她擅自行動的目的就是挾持陸玩,給自己的愛人換取一個逃離梁國的機會,甚至不惜以命賭命,可在那個人眼中,她這麽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慕容珠蕾飛身回到那艘畫舫上,霍讀也沒有再去追趕。

  陸玩慢慢望向了他,輕輕笑了一下:“泛舟水上好愜意,真讓人羨慕,可為什麽你還要做出這麽煞風景的事情呢?”

  他的臉依然冷冷的,沒什麽表情:“陸玩,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