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觸動了誰的傷(二)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4-01 12:35      字數:2152
  老者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隻是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雨輕語氣溫和道:“王家私塾裏認真讀書的學生並不多,發生的奇葩事倒是多到數不過來,不如我講一件趣事給你聽聽。”

  有一次私塾裏跑來一條狗,把滕子昂放在窗台上的花盆打碎了,滕子昂很生氣,大喊這是誰養的狗, 快綁好,不然就弄死它。

  原來這條狗是唐苗養的,脖子上的狗鏈更是用黃金打造,唐苗直接從宿舍大搖大擺的走出來,譏諷道:“一個不值錢的花盆,碎了就碎了, 要是我的愛犬被花盆砸傷了, 你賠得起嗎?”

  滕子昂微怒道:“唐苗,你別太囂張,等王鬆和王嘉過來,看他們怎麽收拾你?”

  唐苗不禁冷笑道:“我會怕他們?你好歹是謝家的親戚,還成天跟在王鬆和王嘉兄弟倆屁股後麵,我就看不慣你這種假模假式的謙虛。”說著轉頭望向站在廊簷下和童歡說話的路鳴。

  突然那條狗就朝著路鳴撲過去,撕咬著他的外袍,最後他又被唐苗的小廝一把抓住摔在地上。

  唐苗走過去,俯身看著路鳴,陰惻惻笑道:“如果有個家夥因為心愛的花盆被打碎了,就讓你把自己的愛犬殺了,你會殺嗎?”

  路鳴此時已經被嚇傻,連忙說對不起,唐苗卻邪惡說道:“我的人你也敢碰,是不是想滾出私塾當壚賣酒啊?”

  路鳴是陳縣縣衙小吏的兒子,族中兄弟還開了一家小酒肆,因他的父親是王滂弟媳的侄子,他才來這裏借讀的。

  方才他和童歡多說了兩句話,唐苗心中不快, 必是要找他的麻煩。

  滕子昂見唐苗又要欺負人, 便站出來說道:“唐苗,你打不過沈浪,又被席汝楨懟得體無完膚,現在就拿路鳴來撒氣,你也是個吃軟怕硬的。”

  唐苗挑釁似的瞥了滕子昂一眼:“大樹底下好乘涼,謝家私塾不比這裏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花花腸子,少管閑事,哪涼快哪歇著去。”

  路鳴叩頭哀求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同窗的份上,就饒過我吧。”

  “不對,你不應該向我求饒。”

  唐苗招手喊旺財過來,示意路鳴向他的狗道歉。

  路鳴隻得磕頭賠罪:“對不起,是我錯了。”

  唐苗仍舊沒有饒他,小廝抓起他一頓狂毆,拳拳暴擊,仿佛正在毆打一條毫不相幹的狗。

  在唐苗眼裏,路鳴連狗都不如,沒過多久路鳴就昏死躺在地上,唐苗玩性大發,吩咐手下把拴狗的鏈子套在路鳴脖子上,把他拖到外麵去。

  雨輕講完這個因一條狗惹出的學堂鬧劇後,就命憐畫把路鳴和童歡帶進來。

  路鳴麵色蒼白,雙目血絲密布,眉間又多了幾道皺紋,還沒等雨輕發問,他直接就招認了。

  “滕子昂和粟筱筱關係很密切,比別人親近,粟筱筱經常給他單獨開小灶,在粟筱筱受辱自盡後,滕子昂私底下來找我,說隻要我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日後定品時他會幫我疏通關係,他讓我往月光花瓣上撒少許的有毒粉末,再由童歡把這盆花送到唐苗宿舍,誘使唐苗嗅花香,在唐苗中毒暈倒後,我就把他背到後山上,然後我就先回私塾了,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雨輕看向童歡,問道:“香憐是唐苗的書童,在案發之後,他卻不見蹤影,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童歡搖了搖頭:“那晚我進入唐苗的房間,就沒看見他。”

  “他死了。”

  這時,粟複才抬起頭,雙眼清明,沒有一絲渾濁,唇邊還帶著笑意:“還有唐苗身邊的兩個小廝也死了,凡是欺負過筱筱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這也是他應該做的,我的孫女總算沒有錯付了人。”

  粟複的臉漠漠的,語氣裏沒有太多傷感,反而透著些興奮,這倒讓雨輕怔了一下,不禁盯望向他,像是要看出這位老者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這麽看來,滕子昂是腳踏兩隻船了,不幸的是她們都死了。”

  陸玩大步走進來,擺手說道:“梁兄已經派人去睢陽縣衙通知董縣令了,府牢剛出了逃獄的事情,他們幾人還是暫時關押進縣牢吧。”話畢就讓幾名護衛將他們帶下去。

  “士瑤哥哥,你相信他們說的話嗎?”

  “隻能說太巧合了,滕子昂在案發當晚的行為確實有些可疑,他還給一直待在宿舍讀書的童歡作證,昨晚的篝火晚會上,王鬆不是還笑說再也沒人給滕子昂煲湯送宵夜了,可見他和粟筱筱的關係不一般。

  沈浪則說滕子昂平日很大方,常常送給路鳴和童歡等貧寒學生一些筆墨紙硯,在私塾裏,滕子昂最懂養花,我已經查驗過那些黃色粉末,其中就包含有毒的鈴蘭花粉,恰好滕子昂也養過鈴蘭花。”

  雨輕托腮片刻,沉吟道:“席汝楨不見了,滕子昂又有了殺人嫌疑,這案子真是越查越亂,一切看似有頭緒又毫無頭緒。”

  陸玩走近她,語氣輕鬆道:“霧裏看花的案件,隻要有一雙慧眼,就可以撥開迷霧,笨蛋雖笨,但還有更笨的人為他們鼓掌。聰明雖好,但還有更聰明的人等著他去鼓掌。”

  雨輕主動鼓掌,抬眸笑道:“吾乃一介女流之輩,何能及君也?”

  “我需要的不是掌聲,而是證據,你的頭腦也不差,隻是不夠用功,也不夠用心。”

  陸玩看著她,溫和道:“陪我去院子裏走走吧。”

  “士瑤哥哥,練書法我可沒有偷懶,每天都認真寫十張紙,一張也沒有少。”

  雨輕走到廳門口,見南絮已經幫陸玩撐起油紙傘,傘麵是陸玩用混過桐油的顏料所作的怡園圖。

  雨輕巧兮倩兮地道:“士瑤哥哥,這傘麵是你什麽時候畫的,真好看。”

  陸玩接過拿把傘,微笑道:“一把傘而已,隻是拿來遮雨的,就跟你設計的雨裳和油靴一樣,秋雨很涼,密密斜斜的,我看你還是穿著雨裳撐傘好了。”

  秋雨霏霏,他們兩人各自撐著傘,並肩走在庭院中,陸玩慢慢靠近她一點點,自顧自地道:“自以為完美的嫁禍,實則破綻百出,好學生不一定是好人,差學生也未必幹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