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血濺菊下樓(五)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3-01 13:55      字數:2286
  陸玩大步走了出去,同時從隔壁雅間裏也走出一位客人,卻是段正純,他今日也過來這裏吃飯,段正純左手端著一碗熱湯,右手拿著一塊披薩,邊走邊吃,慢悠悠走到陸玩身邊,就開始抱怨起來:“這披薩邊太糊了,也不知道往披薩上麵多加一點奶酪,還賣的這麽貴,難怪一樓的客人會鬧事,在這裏大打出手,連掌櫃都跑得沒影了。”

  陸玩臉色陰鬱,沒有理睬他,雨輕在旁接話道:“這樣不是正好,待會你也不用付飯錢了。”

  九節鞭帶著呼呼風聲在半空中狂舞,砸碎了南絮和幾名小廝連續扔過來的酒壇,突然厲有天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原來酒壇裏盛的不是什麽美酒,而是菜籽油。

  力從地起,厲有天連馬步都站不穩,什麽招式也使不出來了,他反應卻很快,雙腳踩在鬼骷髏的屍體上,快速向前滑行,陸玩距離他不過幾米,他先射出幾枚柳葉鏢,引開霍讀,緊接著手一揮,一枚毒針飛射而出。

  陸玩正好抬胳膊, 把段正純手裏的碗打翻了, 碗還在空中轉了幾圈,青龍過江湯灑了出去,那根蔥偏巧就甩在厲有天的臉上。

  段正純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這是哪根蔥, 它打哪裏來?”

  霍讀當即把鬼骷髏的短刀甩出去, 刺穿厲有天的額頭,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突然轟隆一聲, 一扇琉璃窗破碎, 窗框飛出,有個人被砸進大廳, 雨輕朝下麵望去, 那人正是包子鋪的老板。

  大廳之中隻剩下赤蠍與成元慶二人對決,苗烈剛才直接打在枯霜的太陽穴上,一拳斃命,再不斬也被白衣男子一劍砍殺。

  這時深竹月色衣衫的男子旋身飛躍至二樓, 躬身施禮道:“高山來遲, 讓小郎君受驚, 還請小郎君責罰。”

  藏在房梁之上的白衣男子名叫流水, 而高山就埋伏在菊下樓外。當雷岩和醉金剛交手時,高山正搜尋可疑的包子鋪老板, 因為一開始醉金剛就是混在包子鋪前排隊的人群中, 老板故意推倒蒸籠, 擁擠的人群輕微的騷亂起來,醉金剛立刻擒住花姑,以此逼迫雷岩束手就擒。

  高山本想出手, 不料大白猛地朝那人臉上撲過去,他的臉上被抓出兩道很深的血痕, 雷岩這才趁機從醉金剛手中救出了花姑。

  紫川君的暗箭非但沒能傷到雷岩, 反而被高山時進時退,身影躲躲閃閃, 浪費掉許多箭矢。

  在醉金剛被打死之後, 街道上肅殺之氣更為濃鬱, 刀劍交織, 一番密如暴雨,水銀瀉般的攻擊, 緊湊激厲又不失飄逸, 一般人跟不上他們的出招速度, 自然看的辛苦,而高山對雷岩有著淡淡的欣賞之情,身為女子,力量與速度能達到這個境界,實乃世所罕見。

  雷岩借力躍起,刀劃上虛空,寒光閃閃,天地之間的生機與死亡的氣息全都集中在刀鋒處,高山的目光很快捕捉到那個青影,刀破空而去,橫過兩丈空間,直擊紫川君,籠天罩地,紫川君除了硬拚,別無選擇。

  他躍身半空,手握闊劍向下劈擊,袍袖逆風鼓脹彎拱, 硬擋住雷岩奪天地造化的一刀,手臂卻被這霸道一刀所蘊含的力道震傷,退後丈餘。

  連續的猛烈攻擊,讓雷岩內勁消耗過半,她也受了不小的內傷,不過是靠著深厚功力硬把傷勢壓下去,她很快抹去嘴角的鮮血,“我要拿你的命來告慰枉死的冤魂女鬼!”

  她手中刀仿佛具有靈性自覺尋找對手,繞一個充滿線條美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彎,往紫川君後背心刺去。

  她的身體完全由刀帶動,動作流暢,渾然無暇,身形似風中綠蝶,卻在瞬間爆發出一股龐大無匹的氣勢,紫川君這次沒能避開,終是死在她的刀下。

  在紫川君倒下的同一時間,雷岩的身體也搖晃了一下,左手捂著胸口,以刀撐地,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艱難的走至那株槐樹下,盤地而坐,開始調息凝神。

  陸玩站在樓上俯視著那個滿身戾氣的落魄世家子弟,旋即歎了一口氣,幾年過去了,他變得越來越任性自私,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談玄論道、操琴鼓瑟的朱望了。

  赤蠍一人戰成元慶和流水,自知很難取勝,便揮劍擊碎牆邊的一排酒壇,酒香飄滿整個大廳,他咬牙切齒道:“為什麽會這樣?”

  菊下樓會定期從吳地進一批酒水,赤蠍提前命人把火油裝進酒壇,然後在他們運送途中偷偷換成這些酒,赤蠍就是想放火燒死陸玩,哪怕今日逃不掉和他一同葬身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陸玩聽見赤蠍一聲近乎發瘋般的吼叫,無奈的撫了撫額頭,慢慢開口道:“那些酒有問題,我就全部換成梁兄家釀造的酒了,其實你是個很單純的人,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如今連眼力也不濟了,恐怕你已經忘記自己是誰了。”

  “不管我是誰,都會一如既往地憎恨你,憎恨陸家所有人,你靠打壓別人來換取陸氏子弟在晉廷仕途上的一路高升,沒有人比你還卑鄙無恥。”

  赤蠍滿眼仇恨的望著他,大廳氣氛霎時緊張到讓人窒息,從來沒有哪個士族子弟敢正麵與吳郡陸氏為敵,即便是那些北方高門大族,也隻不過是對吳郡陸氏抱有歧視,有言語上的冒犯,斷不會明刀明槍的動手。

  陸玩口氣斬釘截鐵:“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而且我對那些興風作浪的人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赤蠍當即揮劍砍下那個隻剩半條命的包子鋪老板的頭顱,高聲怒喝:“你真是大言不慚,江東豈能由你們陸氏一家說了算?”

  聽到這句話,謝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去年陸玩聯合揚州刺史郗隆,鏟除淮南王餘黨的同時,也整治了吳地一些不太安分的豪族,其中就包括吳興沈氏。

  吳興沈氏素有尚武門風,東漢時期廣陵太守陸稠將女嫁給沈鸞,他們兩家也算交好,孫吳滅亡後,以吳郡陸氏為代表的江東舊族軍事勢力受到嚴重摧殘,影響力減弱,原本聲望不著的義興周氏和吳興沈氏的軍事實力逐漸凸顯出來,人稱江東之豪莫過周、沈。隻是沈氏之清望還是無法跟江東舊族相比,時常受到吳郡大族的壓製和貶抑,貌似這些年陸氏和沈氏的關係愈發緊張了。

  赤蠍這些人趕來刺殺陸玩,多半與吳地豪族有關。

  陸玩冷然道:“在吳地,沒有誰能夠一家獨大,可有些人進取欲望太過強烈,不斷製造一些禍亂,破壞吳地安定,更不知道膨脹和瘋狂的背後就是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