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綠珠墜樓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120
  在洛陽令審案如火如荼時,司隸校尉許奇也在親自審訊涉嫌謀逆的朝廷大員,任遠在旁邊做筆錄,這間審訊室內再無其他人,不過那人從進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都沒有抬眼看他們。

  許奇收回視線,自斟一杯酒,淡笑道:“金穀園殺妓侑酒,太子舍人王敦我行我素,拒絕飲酒,王禱態度偏向於不得罪任何一方,所以他比較溫和,你本想在王敦麵前殺人震懾他,可是你殺了三個美人就不殺了,是你殺得厭煩了,還是知道這麽做對王敦完全不起作用?你向來諂事賈謐,王敦是東宮屬官,你們二人立場不同,況且你殺的是自己的侍女,與王敦又有何幹?就算你再殺上幾十位侍女,恐怕王敦也不會服軟。”

  坐在椅子上麵不改色的人正是石崇,今晨司隸校尉許奇派人秘密逮捕石崇,並關押在此,石崇一直表現的很平靜,因為在他得知輕車將軍魯恢在澠池縣遇害後,他就明白了,一旦朝中掀起風浪,總會有人被推出來承擔罪責。

  大家不約而同的把所有的矛頭對準自己,就像晉初貴族士人集團對他的父親所做的事情一樣。

  石崇之父石苞是西晉開國元勳,與他並列者,不是漢家舊望,就是曹魏名族,唯獨石苞一人,出身微賤,司馬師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僅以卓越才幹回報了司馬師的拔擢,而且甘做司馬氏族篡位的爪牙之臣。

  也正因為石苞與司馬師有著深厚的關係,司馬炎上位後自然會把他排除在班底之外,朝中權貴們在對石苞的處置上達成了不可言說的默契,監軍王琛出身太原王氏,和殺董卓的王允同一家族,正是他借著一首童謠密奏司馬炎,稱石苞交結吳人意圖謀反,石苞終雖免禍,但從此沒有了實權。

  石氏家族的遺憾,在於家門寒素微賤的印記。身為寒素,位至三公,也不過高門大族眼中的異類,不免受人輕賤,石苞那時候的感受大概和現在的張華是一樣的。

  石崇曾說士當身名俱泰,漢晉的富室要麽是唯唯謹謹、周濟鄉裏,要麽是鮮衣怒馬、奢靡豪侈,石崇就屬於後者,他性格張揚,但所作詩文別見哀忱,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也是矛盾的。

  他作為新晉士族,很想有一番作為,但是常受到老牌門閥士族的排擠和打壓,司馬炎有意借用士族新貴來製衡老牌士族,處在夾縫中的石崇屢受提拔,又屢受貶斥,官場失意的他開始轉向瘋狂的斂財,又瘋狂的鬥寶炫富,肆無忌憚的燒錢揮霍,與司馬炎的舅父王愷鬥富,他會做出這樣怪誕的行為或許是因為內心壓抑孤獨,缺乏安全感,他也想要引人關注,讓人羨慕,同時也想發泄自己不滿的情緒。

  許奇示意任遠把這杯酒端去給他,又說道:“季倫兄(石崇字),聽聞你的寵妾綠珠在昨夜墜樓而亡,實在令人為之歎息。”

  石崇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冷笑起來,終於開口說道:“司隸校尉竟然還會關心一個賤妾的生死,難道你跟那幫風流名士一樣,也對綠珠想入非非?”

  許奇看著他,表情溫和:“季倫兄,她究竟是自殺還是被殺,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輕車將軍魯恢死了,想必你很難過,是天鷹幫幫主霍耕親自出手殺了他,不過霍耕和他的兩個弟弟已經死了,天鷹幫也被滅了,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死的人也死了,事情好像完美結束了。”

  石崇自嘲道:“那是有些人覺得事情該結束了,所以我才會被帶進這裏接受你的審訊。”

  許奇不解道:“季倫兄,你弱冠之年就擔任修武縣令,之後屢次升遷,為官近三十載,成為洛陽城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風光無限,你怎麽還不知足呢?”

  石崇低哼了一聲:“滿朝的文武權貴們誰不貪,貪財、貪名、貪利的人數不勝數,我聚斂的這些財富比起他們,隻是小巫見大巫。”

  許奇喟歎道:“石氏家族能有今天的地位,實屬不易,你的兄長越、浚、儁,均為早卒,因禍家而為石苞廢絕的次兄石喬,一直受你蔭庇,出身於不得誌的二流士族並不能成為你參與謀逆的借口,季倫兄難道就不感到後悔嗎?”

  石崇臉上並無慚色,反而笑道:“我並未覺得我做了什麽值得後悔的事,隻因我不是名門大家,所以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益,當年我的父親甘心忍受世家大族的排擠和汙蔑,不做任何辯解,也沒有任何怨言,同樣也沒有任何怨望表露出來,這樣他才活了下來,可你知道那些年他心裏是什麽滋味嗎?寒門子弟和世家子弟起了衝突,吃虧的總是寒門,想想鄧艾和王濬,有人敢為他們抱不平嗎?”

  許奇搖了搖頭,他與石崇同朝為官多年,關係一般,說這些題外話,隻是為了緩和審訊氣氛,司隸校尉部是奉旨逮捕謀逆餘黨,當時賈謐和郭彰也在太極東堂,他們聽到石崇涉嫌謀逆時都是一言不發,此刻許奇不想再繼續這種無意義的交談,隻是抬手示意任遠將石崇的罪狀一一說出來。

  任遠肅然道:“其一,石崇賄賂掖庭令將沒入宮的罪臣之女嚴氏送與征西軍司雋節,利用其勾結氐族和羌族;其二石崇治理荊州第二年,荊北地區因發生水患僅複耕一半,他為了政績卻謊稱全麵複耕;其三當年交納的稅糧半數是通過水路從揚州購進;其四襄陽太守龐休欲要上奏揭發刺史府門客劫掠富戶,他卻將龐休殺害;其五石崇鎮守下邳時,與徐州刺史高誕營私舞弊,相互串通,搶百姓的田地,充作自己民田,而且殘害上告百姓,這等強梁之舉,實乃不仁不義,傷害國本,罪不可恕。”

  石崇聽後不禁冷笑起來:“大鴻臚任罕平日隻知道謙恭做事,很少說話,沒想到他倒是養出一個好兒子,頗有當年任愷之遺風。”

  任遠淡笑道:“這隻是你犯下的部分罪行,等洛陽令那邊審理完畢,或許你還會有其他罪行被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