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紅與黑(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195
  由於裴頠還在宮中,裴浚也尚未回府,雨輕就跟著張輿來看望張華,順便到藏書樓看書,黃娥和甜甜也一起過來了。偏巧今日卞壼把史進和靳明樓也帶了過來,他們正坐在一樓安靜的謄抄書籍,黃娥則坐到他們對麵,也開始認真抄錄。

  雨輕心不在焉的拿著一卷樂譜看了一會,就放回書架上,默默走了出去。

  東瀛公司馬騰已經被關押進金墉城,本來雨輕今日也想跟著任遠去金墉城,但是廷尉正高裁要親自審訊司馬騰,侍禦史蒯錯也在一旁陪審,任遠也就不方便再帶雨輕同往了。

  秋雨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密密斜斜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金墉城這座皇家監獄,天也是暗沉沉的,守衛士兵站在雨霧中,就像是油畫中的人,平靜中帶著肅穆,隻有院內幾株芭蕉葉在瀟瀟雨中顫抖著,一切都顯得那麽沉悶。

  這裏也設有像廷尉署那樣有很多刑具的審訊室,司隸校尉部同樣也設有秘密監獄,對待某些硬骨頭,大都會動用刑具,不過東瀛公司馬騰畢竟是司馬宗室,沒有陛下的旨意,高裁是不能對他動刑的。

  “東瀛公,這裏以前就像是洛陽城的一個後花園,依山傍水,邙山的茂林修竹,洛水的清波蕩漾都近在眼前,真是個宴飲聚樂,馳騁畋獵的好地方,可比廷尉府寬敞明亮多了,我是奉命審問,陛下也希望你在這裏好好反省自己的罪過。”

  任遠早已命人給司馬騰取下了枷鎖,還給他搬來一把椅子,司馬騰端坐在那裏,冷眼望著高裁,不由得笑道:“高光不來,許奇也不來,陛下卻派你過來審問,還真是信任你們陳留高家人,聽說中牟令高勉死得甚是蹊蹺,你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教導不好,還怎麽堅守正道?”

  高裁臉色十分凝重:“我的弟弟到底死的冤不冤,自會有人去徹查,而你犯了謀逆罪,意圖謀反,證據確鑿,論罪當誅。”

  司馬騰掃視了他們三人一眼,語氣強硬的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司馬氏的江山,以免他日毀於賈南風之手,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何罪之有?”

  任遠正色道:“先前你上奏朝廷說太原太守孫眾和晉陽令常緯貪汙賑災糧,導致民變,故而你將他們砍殺,可事實並非如此,你府上的門客伍嗣友和參軍梁遇將實情上奏朝廷,因孫眾和常緯不肯參與謀逆之事,才被你誅殺。

  你持節都督並州諸軍事,卻濫用職權,在並州各地擄掠流民,販賣胡人以充軍資,還大力積累馬匹,明著合法收購,暗地強取豪奪,在太行山一帶藏匿私兵,陰結賓客,拊循百姓,散布流言,江湖術士稱清河王世子司馬覃有天子之氣,行巫蠱之術詛咒東宮太子,後來司隸校尉派班兵曹入並州調查,又在刺史府邸搜出用來行事的攻戰器械和天子符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殘害朝廷命官,積聚錢財賄贈各地官員、諸侯王、說客和方士,招兵買馬,難道你做的這些事也是為了江山社稷?”

  司馬騰聽後不禁哈哈大笑,王標和旁邊做審訊記錄的官員都是一愣,蒯錯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任遠端起蓋碗來,喝了一口,又示意書吏把罪狀拿給東瀛公過目。

  司馬騰根本不去看那份罪狀,而是注視著任遠,問道:“那個散布流言的小人你們可抓住了,到底是誰在陷害我,我也很想知道。”

  蒯錯沉沉笑道:“苟晞已經死了,不就是你派人滅口的,此刻又何須再問?”

  司馬騰臉色不由得陰下來,氣憤地道:“真是荒唐至極,我不是石苞,隻因一首童瑤,便被說成想要謀反,苟晞也沒蠢到這種地步,編造謠言者真是別有用心,在半途害死他的人更是其心可誅。”

  任遠放下蓋碗,淡淡說道:“東瀛公,你在並州的謀反計劃還未開始就被人告發,自然是心有不甘,可是眼下還有一樁案子,恐怕你是難以撇清幹係的,平南將軍兼領交州刺史孫旂被殺案,想必東瀛公還記得孫旂吧,當年還是你推薦他擔任衛尉,後來他因武庫大火被免職,其實五年前的武庫大火也是個懸案,還有衛瓘一案,到底是誰下令誅殺衛瓘滿門的,我想這些事東瀛公一定還記憶猶新。”

  司馬騰直視著任遠,目光凜然,說道:“原來你們是打算重查舊案,可是你們問錯了人,殺衛瓘全家的是榮晦,奉楚王(司馬瑋)之命同去的清河王自是了解其中詳情的,而武庫失火案應該去問張華,他當年恐生變故,並未立刻救火,而是派兵戒嚴,不準任何人接近武庫,致使武庫內二百八萬器械,一時蕩盡,此後幾年朝廷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新修武庫,大調兵器,這才造成國庫空虛,這場大火使朝廷損失慘重,說起來都是由張華一手造成的。”

  蒯錯用蓋子撥動茶葉,頭也沒抬的輕輕問了一句:“依東瀛公所說,這個罪該張司空來擔?”

  司馬騰恨恨地道:“張華這樣的人在朝中根本不合時宜,理應以死謝罪。”

  高裁拍桌怒道:“東瀛公,就事論事,不要為了減輕罪責而誣陷他人,你過去也擔任過宗正、太常,地位尊崇,故而我給你留些顏麵,但你如今乃謀逆罪人,如實供出黨羽,才能減輕自己的罪孽。”

  司馬騰睨視著他,發出一聲嗤笑:“高裁,你不過是仗著父輩的蔭佑入仕做官,到底有多少真才實學,你的堂伯高光心裏自然有數,當年高光任廷尉,他的混賬兒子高韜收受賄賂,官吏將此事奏報朝廷,先帝念高光平素用心,此事就沒有連累到高光,而你的父親高誕生性放縱沒有規矩,曆任徐、雍二州刺史,平庸無為,後入洛任太仆,前幾年病死了,你性情果斷剛烈,可惜有個無能的弟弟拖你後腿,如今他死了,你也可以省心了。”

  高裁臉色一肅,說道:“你挖苦我也毫無意義,看來你不想招供,來人,把上黨太守徐淳帶上來。”

  徐淳來自汲郡徐氏,早年擔任太常掾,是司馬騰的心腹,因其與匈奴、烏桓部暗中勾結,被司隸校尉許奇派兵押解回洛陽,任遠於昨日親自審訊過他,他已經全部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