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3      字數:2352
  雨輕盯視著他道:“你果然見到了那個還書人,也許借書人本人並沒有親自過來還書,你不認識那個人,但總該記得他的樣貌。”

  墨白趕緊遞上紙筆,雨輕伸手接過來,把一疊紙重重拍在桌子上,連忙催促道:“趕快畫出那個人的畫像,萬一那個人死了,查案線索又斷了,你的麻煩就大了。”

  盧蕤氣憤地摔了茶杯,指著雨輕,問道:“子初,這就是你的書童,長得醜就算了,還敢跑過來尋我的麻煩,他憑什麽命令我做事?”

  雨輕扭頭問墨白,“我是剛剛拿毛筆在臉上點的雀斑,還在左眼旁畫了這個胎記,樣子很難看嗎?”

  墨白小聲回道:“是有那麽一點點難看。”

  “長得醜怎麽了,又沒有吃你們盧家的大米。”雨輕懟了他兩句,然後走回任遠身邊。

  李叡忍不住拊掌大笑,盧蕤卻狠狠地瞪著任遠,問道:“子初,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這個醜八怪腦子有問題?”

  任遠不以為然的笑道:“長的醜,就不用擔心她被壞人拐走了,子瓏兄,我會將此事告知洛陽令,畫好畫像後還是要盡快交給縣衙,以免耽誤了破案。”

  這時,一名書吏走至任遠身前,雙手遞上那份卷宗,任遠接過來後收入袖中,然後就起身告辭離開了。

  散騎常侍棗嵩今日並未進宮當值,而是請了病假待在府中休養,臨近傍晚鍾雅專門過來探望他,同為潁川士族,鍾家和棗家是世交,也有著姻親關係,鍾雅和棗嵩有同窗之誼,隻是後來棗嵩喜歡和那些名士縱情飲酒,恃才放曠,和鍾雅的關係倒是漸漸疏遠了。

  在典雅潔淨的寢室內,一名年輕男子正躺在軟塌上,翻來覆去,看樣子很是心煩。

  “司馬騰明日就要回洛陽了。”他雙目凝滯自語道,這是他隨口說出來的,聲音很低,隻有他自己聽得見。

  “台產兄,聽道賢兄(王裔字)說你連晚飯都不想吃了,到底是為何事這麽著急上火啊?”

  鍾雅負手走來,幾名提著食盒的婢女也陸續走進屋內,把精致菜肴一一擺到桌上,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這道蜜純煎魚看著色澤正好,味道一定不錯。”

  鍾雅撩袍跪坐,拿起筷子獨自品嚐起來,自得的笑道:“焦香的魚肉,酸甜的濃汁,你家廚子手藝不錯,如此佳肴你真的不想吃?”

  “彥胄兄何時變得這麽喜歡品評美食了,你有胃口,我可沒胃口。”

  鍾雅慢慢放下筷子,薄唇輕輕一笑:“久官無成績,棲遲於徐方。寂寂守空城,悠悠思故鄉.........消憂以觴醴,娛耳以名娼。博弈逞妙思,弓矢威邊疆。”

  棗嵩聽鍾雅突然念起昔年石崇出任城陽太守時贈與兄長(棗腆)的詩作,猛地坐起身來,披上外袍,趿著鞋子就走向鍾雅,劍眉微蹙,沉聲道:“恐怕崇文館的那件案子就和石崇有關,石崇那個人喜歡追逐名利,早年表現的好學不倦,和賈模走得很近,後來遷任散騎常侍,和楊駿的外甥張劭關係甚是要好。

  家兄曾經對我說過一件事,張劭辭官回鄉時,石崇親自送行好幾十裏路,最後分別時他還淚流滿麵,萬般不舍,原以為楊駿輔政時他也會跟著加官進爵,卻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麽事,石崇突然被外放,出任荊州刺史,等到他自己離京時,張劭並沒有出城給他送行,這是不是很諷刺?”

  鍾雅略思忖一下,沉吟道:“張劭辭官時先帝已經病重,楊駿待在宮中侍疾,張劭怎麽會在那時候選擇隻身離開洛陽?台產兄,張劭離開洛陽時隨行人員多嗎?”

  棗嵩飲盡杯中酒,不假思索的回道:“家兄說張劭啟程回弘農老家好像快要入冬了,他那次攜帶的行李物品很多,有三十多乘,聽說還雇傭了綠林幫派人士負責護送他。”

  “張劭也會用到幫派中人,這件事聽著很有趣。”鍾雅眯起眼睛笑道:“台產兄的記性真是好,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當事人張劭早已經死了,雲雀街黑鴉幫也被滅門了,你說石崇會不會知曉其中詳情呢?”

  棗嵩幹笑兩聲,“這很難說,不過楚頌之是張司空的門生,應該有能力偵破此案。”

  鍾雅點頭道:“也是,這與我們不相幹。”

  棗嵩脫下外袍,飲盡杯中酒,沮喪地說道:“最近事情一出接著一出,哪裏都是亂糟糟的,今日司隸校尉的人還專門跑來散騎省調取卷宗,看來清閑衙門也不清閑。”

  鍾雅戲謔笑道:“子初兄直接來找你更省事些。”

  棗嵩又給他斟了一杯酒,目光微閃,低聲道:“我剛收到消息,陸雲他們繞過潁川郡,直接去了梁國。”

  鍾雅喝了一口酒,說道:“既然是巡視豫州,各郡縣都得走一遍,先去哪兒後去哪兒,又有什麽區別?”

  棗嵩吃了兩口下酒菜,眼也沒抬的說道:“你就故作輕鬆吧,接下來陸雲在豫州會有什麽動作,你們幾家最好還是盯緊點,別一不留神栽了跟頭。”

  鍾雅睨視著他,輕聲問道:“你的未來嶽父(王浚)近日身體如何,你可有寫信關心一下他啊?”

  棗府上二友飲酒敘話,而另一座府邸裏的氣氛卻陷入一片沉寂,身著霧靄色寬袖大袍的石崇靜坐在圈椅上,雙目微合,手裏把玩著一對棕紅色山核桃,發出嘎啦嘎啦地脆響。

  歐陽建卻拿著蓋碗,歎了口氣,搖頭道:“舅舅,也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人把黑鴉幫滅門案捅出來的,楊駿和張劭他們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還陰魂不散的,故意給我們找不痛快,要是賈模還在的話,我們也不必為此事擔心了。”

  石崇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握著那對核桃,問道:“你剛才去見過賈謐了,他怎麽說?”

  歐陽建放下蓋碗,回道:“賈模做的事,他並不清楚,擺明不想認賬,說到底舅舅當年是在替賈後辦事,我們也是被張劭那個小人誆騙了,什麽遺詔,辭官回鄉全都是騙局,楊駿和自己的外甥張劭合謀就是要排除異己,為日後總攬朝政鋪平道路。

  舅舅被外放任荊州刺史的那段時間,被蒯家人監視和轄製,差點就死在了荊州,蒯欽是楊駿姑媽的兒子,兩人自幼親近友好,就是楊駿授意蒯家人這麽做的,明裏一套背裏一套,楊駿和張劭都是一丘之貉。

  張劭擔任中護軍,自知沒什麽威望,就拉上石鑒一起討伐駐紮在洛陽城外的汝南王司馬亮,可惜石鑒不上當,堅決不出兵,讓汝南王司馬亮逃回了許昌,楊駿也不敢派兵去許昌抓人,為了拉攏人心,竟然給朝中每位大臣都晉升爵位,簡直是愚蠢至極,活該被夷滅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