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都官從事的一天(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2      字數:2140
  金墉城背靠邙山,麵朝洛陽城,連結北麵的大夏門和華林園,四周挖掘渠道將穀水引到城下形成護城河,東有含春門,南有乾光門,北有退門,三個城門“夾建兩觀,觀下列朱桁於塹,以為禦路”。

  金墉城這樣一座易守難攻且極為奢華的軍事城堡,原是作為離宮一樣的保衛之城,取名金墉也是出於固若金湯的美好希望,也正是因為金墉城的就近和安全性,司馬氏廢帝後才將他們軟禁在金墉城,而現在清河王司馬遐和王妃周氏以及世子司馬覃全都被關押在金墉城內,由重兵把守,除去此案審訊官員,一律不得進入探視。

  司馬衷顧念兄弟之情,下令審訊人員不得對清河王司馬遐施以酷刑,他和妻兒住在空曠的宮殿中,留有幾名內侍伺候,每日有宮人按時送飯食,太醫院的人也會過去看診,這麽看來司馬遐隻是被限製了一定自由地軟禁而已。

  廷尉府和禦史台的人在昨日已經來過金墉城了,可都訊問無果,司馬遐反複都是那麽兩句,他在朝中並無同黨,也沒有和東瀛公密謀奪位。

  當任遠走至殿門口,就擺手示意幾名守衛兵卒先行退下,然後換上了自己從司隸校尉衙門裏帶出來的一支七人精銳小隊。

  “任都官,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反正你們已經給本王羅織了謀反罪名,虛假收集一些口供,憑空捏造所為清河王同黨的存在,你們部最是能深通聖意並嚴格遵照聖意行事,朝堂上大概都是希望本王死,沒一個人想讓本王活著,你又何必再來打擾本王的清靜?”

  殿內素色簾幔垂地,光線有些昏暗,司馬遐並沒有抬眼看他,繼續和自己的兒子司馬覃演著皮影戲。

  這場皮影戲演的正是楚王司馬瑋和淮南王司馬允小時候在一起念書的趣事,司馬瑋和司馬允互相爭搶一個座位,被老師好好教育了一番,當時司馬遐就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因為他們倆拿著紙團丟來丟去,司馬遐還被砸到好幾次,他們是哥哥,司馬遐膽子又小,受了欺負也不敢吭聲。

  任遠走近他,微笑道:“王爺,這出戲看著挺有趣的。”

  司馬遐搖了搖頭,放下皮影,苦笑道:“這出戲編的不好,過去太久了,有些情節我都忘記了,即便他們還活著,估計也想不起來了。”

  “王爺,我並不是來審訊你的,隻是有一樁發生在十年前的雲雀街黑鴉幫滅門慘案,不知王爺對此可有印象?”

  “十年前,父親還在,哥哥們也在。”

  司馬遐撫摸著兒子的粉頰,慈愛的說道:“去陪陪你母親吧,讓她歇一歇,不要再織布了。”

  司馬覃點點頭,站起身剛走到殿門口,雨輕就把一個用棕櫚葉編的蜻蜓遞給他,司馬覃不過五歲,什麽也不懂,就和自己的父母被關押在這裏,大人之間的事,不該牽扯到無辜的孩子。

  司馬覃揚起笑臉道:“謝謝你。”說完就提著那隻蜻蜓,蹦蹦跳跳的走遠了。

  “王爺,你在外麵還有三個幼子,他們可不是僥幸逃脫。”

  任遠淡然一笑,繼續道:“王爺當年擔任撫軍將軍,加任侍中,曾因默許榮晦抱私怨而釀成一場滅門慘案,也許按照王爺最初的想法,那次行動隻是收捕衛瓘一人而已,並沒有打算株連他的家人,但是你卻控製不了事態的發展,榮晦跟衛瓘間有過節趁機報複隻是一個原因,可更重要的原因是司馬瑋早就巴不得除掉輔政大臣衛瓘,當年榮晦是隸屬於右軍將軍裴頠帳下,所以說王爺那時候根本不能指揮榮晦,也不敢去阻止。”

  司馬遐一邊把那些皮影收入木匣內,一邊慢慢說道:“我確實沒有能力解決更重大的事情,可我也不笨,不止楚王,還有很多人想要在背地裏除掉衛瓘,我隻是那個被推出來背負罵名的人而已。衛瓘是個極端會利用手邊資本的人,當年他處理鍾會之亂,殺鄧艾利用了鄧艾的手下,殺鍾會也是以同樣的方式,不正麵對峙,而是煽動鍾會部將反叛,利用了胡烈等人,這招借刀殺人實在毒辣。

  事後杜預曾言‘伯玉其不免乎!身為名士,位居總帥,既無德音,又不禦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當何以堪其責乎?’可見杜預也是很輕視衛瓘的,覺得衛瓘枉為名士,德行不好,殺鄧艾純屬是小人之舉,衛瓘在朝堂中政敵必定不會少,像他這樣的人也難堪輔國重任,若是京陵公王渾坐在衛瓘的位置上,楚王想跟王渾扳手腕,王渾直接動用家兵就能把楚王嚇退,這就是河東衛氏跟太原王氏的差距。”

  “王爺,你總是在替別人考慮,可別人未必會顧及你的安危。”

  任遠走近前又道:“前兩任司隸校尉分別是石鑒和傅祗,太尉石鑒早已過世,光祿大夫傅祗在司隸校尉的位置上沒待一年就遭免官,好像那時的他就在著手調查黑鴉幫滅門案,王爺與中護軍張劭有些交情,張劭是楊駿的外甥,黑鴉幫滅門案發生之後,張劭也曾派人去雲雀街秘密查訪此事,為何一個小小的幫派被滅門會引起朝中重臣的注意呢?”

  “子初,你還是太年少輕狂了。”

  “十年前黑鴉幫滅門案的所有卷宗都被人暗中銷毀了,王爺可知曉此事?”

  雨輕一怔,不想任遠會突然這麽問,難道任遠已經猜出什麽來了?

  “你知道從傅祗那裏是找不到答案的,故而來問本王,可是楊駿和張劭皆被誅殺,石鑒也死了,就連苟晞也死在押解途中,真相總會被掩蓋,有些事情消失了,那就沒必要再去想起了。”

  司馬遐勉強笑了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任遠注視著殿門外,泰然道:“可是一名東宮內侍的死再次牽連出那樁滅門案,這次不僅僅洛陽令在調查,廷尉府和司隸校尉部也會過問此案,中牟令高勉之死和崇文館殺人案已經並作一案,有廷尉正高裁坐鎮,定能把真相找出來。”

  司馬遐淡淡道:“這都是外麵的事,我已經出不去了,是生是死全由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