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太子賓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2      字數:2297
  夜色中,屋簷下掛著紗燈,一名少女坐在殿門外石階上,正拿著毛筆在冊子上認真寫著什麽,司馬遹走了過來,含笑問她,“你在月光底下做什麽呢?”

  少女赧然笑道:“我記性不太好,如果不把每天學到的東西用筆記下來就會忘記。”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使用的毛筆太粗了吧。”他說完就開始從衣袖裏翻找東西。

  蔣俊好奇的問道:“你在找什麽?”

  他找了一通發現自己沒帶在身上,就微笑道:“我有一支小毛筆,很適合在你的小冊子上麵寫字,本想借給你用,可是我今日換了一身衣服,忘記帶上它了,明日我再給你好了。”

  蔣俊害羞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輕聲道:“上次殿下借給我的書,我已經謄抄好了,我能不能再跟您借一本書看看?”

  “可以,我會另外再拿些書給你,不過明日我要陪同父皇出城狩獵,所以會離開幾天。”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殿下。”

  那時候的蔣俊剛剛被選入東宮,封為寶林,但司馬遹並未臨幸過她,她便在靜夜裏坐於殿門前的石階上看星星,時不時會捧著書看,並且把自己喜歡的好詩好句摘抄下來,還會寫一些讀書日記,漸漸的司馬遹注意到了她,她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夠意外的得到太子司馬遹的寵愛。

  其實從一開始司馬遹就留意她了,隻是除去她這副容顏與某人相似之外,司馬遹還想要更多了解她的內在。

  近日來蔣俊總是會夢到自己與太子最初相遇的那些美好時光,今晚她換上淺藍色的高腰襦裙,身後的宮婢端著新製的糕餅,她們緩步朝司馬遹的寢殿走去。

  殿門口站立著四名侍衛,望見蔣俊走過來,一名侍衛上前施禮道:“蔣美人,太子殿下吩咐過,不見任何人。”

  蔣俊心中稍有不快,臉上卻淡淡一笑:“那你就把這盤糕餅送進去吧,幫我轉告殿下,就說我來過了。”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此時司馬遹正在殿中與蕭轍對弈,眉頭微微蹙起,手裏不停摩挲著兩顆黑子,似有心事。

  華恒在旁一邊飲酒一邊觀棋,他早年被選為太子賓友,和司馬遹交情很好,因兩年前兄長華薈在河內任太守出了謊報災情的紕漏,司馬衷就命華薈和盧皓去濟南修河道,華恒也辭去領軍一職,如今隻任散騎常侍。

  蕭轍把手裏的白子放回黃玉棋奩裏,淡笑道:“棋拙因心不專,既然殿下無心對弈,那就留著這個殘局等明日再下吧。”

  華恒放下酒杯,悠然笑道:“據說‘蘭陵’二字是楚國大夫屈原所起,屈原尤喜蘭花,蘭陵縣遍植蘭草、蘭花,芳香四溢,後來楚國的春申君邀請儒學大師荀子出任蘭陵縣令,東海蘭陵多以文學致身通顯,孟卿、孟喜、疏廣等人皆是著名學者,子由(蕭轍字)乃忠厚君子,不事張揚,溫潤謙恭,待人赤誠,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

  “華常侍謬讚了。”

  華恒又給他斟了一杯酒,說道:“新任洛陽令楚頌之剛剛入洛,你遇到了他,世家子弟對他都是不屑一顧,偶爾還會對他譏諷嘲笑,你卻不介意他出身庶族,見他風塵仆仆,主動放低姿態請他吃飯,楚頌之對你的這份善意完全不領情,看起來是公私分明,不願攀附權貴,實際上他是那種內心自卑,骨子裏又清高的人,所以他能和張公安相處得來。”

  蕭轍謙恭的回道:“楚頌之是張司空的門生,自然是能力出眾,我聽說他最近住在縣衙內,正忙於調查崇文館的案子,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夠破案了。”

  華恒眸光微閃,看司馬遹仍在沉思,他便稍稍收斂了笑容:“但願張司空沒有看錯人。”

  司馬遹微微闔目,沉吟道:“子由,你先退下吧。”

  蕭轍點點頭,起身施禮告退。

  華恒繼續喝酒,喝的越多越惆悵,也越清醒,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慘淡,司馬遹卻開始獨自下棋,隨口說道:“不想笑就別笑,笑成這樣太難看了。”

  “家兄今日在尚書台議事時又受了一肚子氣。”

  華恒有些無奈的飲盡杯中酒,又道:“五兵尚書庾瑉向尚書令樂廣進言說並州饑荒必然導致民變,新興郡定要守住,東贏公司馬騰雖然已經在押解回洛陽的路上,但他留下的爛攤子還是要派人去收拾的,勉強靠著關中都督府軍隊來防衛西北地區根本是不行的,前兩日他還向陛下啟奏說河套地區甚為重要,必須派兵據守河套、呂梁山以及燕山,可是如今朝廷國庫空虛,無法供應軍需,怎麽和那些胡族人打仗?我看五兵尚書庾瑉就隻會高談闊論,他的建議根本不切合實際。”

  西晉司馬炎時期平定涼州叛亂後,西北方向軍事虧空,而在消滅東吳一統天下以後,還要保證吳地的穩定,更是無法再抽出多餘的兵力去鎮守河套地區,西晉軍隊想要控製河套地區已經沒有可能了。

  整個問題的根結就在於國庫沒錢,眼下度支尚書華混也弄不來這些錢,就算是主管鹽政的司鹽校尉,榨取鹽利,再加上這些年的天災人禍,收上來的賦稅並不多,也隻能維持朝廷裏的花銷,朝廷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再去供養邊防軍隊了。

  華恒苦笑道:“郭彰更是在禦前當麵責問家兄國庫的錢都去了哪裏,朝廷每一筆開支用度都是公開的,他不去追究其他部門是怎麽花的,反而責問家兄度支部這個家是怎麽當的,一股腦全都怪在我們平原華氏的頭上,我看這個度支尚書也該讓郭彰兼起來,那樣我們平原華氏也能落個清淨了。”

  司馬遹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禁笑道:“父皇知道華混這個度支尚書幹的辛苦,田曹尚書和右民尚書同樣也不輕鬆,人家都沒說要撂挑子,你們華家倒是先忍不了了,華混在殿上與郭彰爭論過了,你又跑來這裏找我訴苦,我可不想聽,父皇不是已經派陸雲去豫州巡視了,你先忍耐些,陸雲會想辦法籌錢以供軍需的,還有賑災的事,他肩上的擔子比華混重,而且也卸不掉。”

  “家兄也隻能等著陸士龍這次抄幾個貪官的家上繳國庫了,豫州之行順順利利,大家才能過個安穩的好年。”

  “還沒到冬天,你都想到過年的事情了,別在我這裏埋怨了,王敦和賈遊他們還在舍人值班房,我讓歸月給他們送去了宵夜,你再帶一壺好酒過去吧。”

  “煮酒論英雄,正好排解秋夜的寂寥。”華恒嗬嗬一笑,舉步離開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