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東宮的主人(二)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2-02-22 13:32      字數:2542
  雨輕小聲問道:“沙門,我是不是話說多了?”

  司馬遹搖了搖頭,“不是的,我隻是沒有休息好,所以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雨輕想讓他趕快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便轉移了話題,“沙門,等舉行天下第一比武大會時,你會不會來觀看啊?”

  “我會去看的。”

  司馬遹慢慢站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努力平複心情,然後轉身望著她,溫和說道:“雨輕,謝謝你能來看我。”

  “這有什麽好謝的,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相互關心,相互幫助,結交朋友的方法應該是給他人好處,而不是向他人索取,這種友誼才最為可靠,我們就是這樣的朋友啊。”

  司馬遹微微點頭,清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把畢方小隊中的猿飛和地廬派給你,協助你調查陌文的案子,他們能夠自由出入皇宮以及洛陽城內的各個官署,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交給他們去做。”

  猿飛和地廬都是東宮十二士的成員,東宮十二士是負責保護司馬遹的十二名精英侍衛,並不隸屬於太子衛率,而是司馬遹的私人獨立直屬部隊,他們每次行動都是三人一組小隊,按照小隊武力值高低來排名,四隊分別為白澤、騰蛇、畢方和重明,其中猿飛是畢方隊的隊長。

  每組成員中都有善於追蹤偵查的人,兩年前在足球比賽上替司馬遹擋刀身亡的侍衛正是重明隊的成員倚星,他就擅長追蹤之術,之後司馬遹從衛率軍中挑出一名輕功極好的青年侍衛,叫做快鬥,他就作為新成員加入了重明隊。

  司馬遹又同雨輕簡短說了些陌文的事情,他不可以讓雨輕待在這裏太長時間,若是被宮裏有心人看到,對雨輕倒是不好的,他便讓猿飛護送雨輕回到魯公夫人身邊。

  望著雨輕漸漸遠去,司馬遹目光裏夾雜著不舍,不知從何時起,有她在,他就感覺心安。

  穿柳巷,居住在這裏的人也算是家境殷實的富戶,季冬陽的宅邸就坐落於此,鄰居正是苗湘湘一家人。

  雷岩本來是要去郎蔚先家裏問消息,偏偏他家管事說主人出去了,恐怕到天黑才會回來,雷岩便在苗家坐了坐,和苗湘湘一起吃午飯時,花姑就趕了過來,看到苗湘湘做了蔥花烙餅,她就先吃了一張餅,然後喝了半碗米粥,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才問道:“雨輕小娘子什麽時候過來啊?”

  雷岩笑道:“她今日進東宮去了,不會這麽早過來的,你可是發現狄詠的蹤跡了?”

  花姑夾起一筷子炒鹹菜絲,均勻的放在蔥花烙餅上,又說道:“我真的是跑斷了腿,磨破了嘴,好不容易打聽到一點有用的線索,不是關於狄詠的,而是他的老婆春娘,我估摸著春娘現今就在洛陽城附近,要麽被藏在穿柳巷的一處宅院內,要麽就待在城外的某個地方。”

  雷岩一臉愕然道:“這怎麽可能,狄詠不是帶著他的老婆一起逃走了?”

  花姑眯眼笑道:“縣衙裏有個叫丁曠的書吏,他的兒子丁謂之前不久就在穿柳巷購置了一處小宅院,離這裏不遠,我聽縣衙裏的人說丁謂之遠離塵囂,深居簡出,每日在家中專心攻讀,孜孜不倦,還寫的一手好字,這多半是丁曠在同僚們麵前故意吹噓自己的兒子。

  不過雨輕小娘子昨晚說過,丁曠逢人就誇自己的兒子勤奮好學,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再做刀筆小吏,若是有機會能給丁謂之捐個縣丞、縣令之類的末流小官,隻怕花再多錢他也願意。”

  雨輕昨晚同文澈、楊霄和黃離閑談時,花姑和雷岩也在旁聆聽著,雨輕重新剖析了司馬炎時期的兩個重大案子,一是鬲縣令袁毅行賄案,二是李憙彈劾山濤等侵占官稻田案。

  東漢末年漢靈帝賣官鬻爵都能明碼標價,而到了魏晉時期貨賂為官現象更是十分常見,晉武帝司馬炎曾問劉毅自己與漢代哪位皇帝相當,劉毅直言可方桓靈,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可見西晉奢侈腐敗之風也是日趨嚴重。

  鬲縣令袁毅經常以錢物賄賂朝中各公卿要員,以求虛譽,曾用百斤絲賄賂山濤,山濤因時下貪墨成風,就收下了這份賄賂,把它藏於家中閣樓之上,若幹年後袁毅犯了事交與廷尉,此案牽連甚廣,成為大案,袁毅行賄的對象很多都是當朝大員,其中還包括王愷,袁毅曾搜羅來名馬送給他。

  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如何能夠這般大膽,四處行賄,還能夠搭上這些高官,原因很簡單,袁毅是曹魏時期名臣盧毓的女婿,他不僅與名門望族範陽盧氏聯著姻,還與時任光祿大夫的華廙是連襟,華廙出身平原華氏,他的祖父正是曹魏太尉華歆,因袁毅貨賂案,他也被免職削爵。

  這件行賄大案背後恐怕是晉廷的黨派之爭,因為此案矛頭直指何遵、何劭兩兄弟,他們是晉朝開國元勳太傅何曾的兒子,二何可謂是司馬家的老班底,司馬炎最後還是聽從了中書監荀勖的建議,讓光祿大夫華廙作了替罪羊,這也就說明那時候的潁川派在刻意打壓冀州派,司馬炎也在有意削弱冀州老牌士族的勢力。

  至於司隸校尉李憙上疏彈劾縣令劉友、前任尚書山濤、中山王司馬睦等侵占公家三更稻田一事,其中山濤是親信大臣,中山王是宗室兄弟,司馬炎並沒有將他們治罪,隻是嚴懲了劉友,司馬炎後來還毫不避諱的表示,以後隻對六品以下的官吏犯法給予懲罰。

  這種避貴就賤、刑賞不明的行為也許是司馬炎的無奈之舉,他也想要打擊貪汙受賄、整頓吏治,可能他跟劉表一樣,都陷入了士族的掣肘之中,司馬炎每一次的妥協,不過是士族與君主較量過程中的無奈罷了。

  君主如何處理與門閥士族的關係,這個問題不僅困擾著司馬炎,而且被遺留下來繼續困擾著司馬衷。

  花姑吃完卷餅後,就笑道:“丁謂之不常去酒肆喝酒,有家酒肆的小二就每月按日給丁府送去幾壇子酒,今日那家小二就準備來穿柳巷送酒,那家酒肆先前就是蒲喈開的,雨輕小娘子已經把那家酒肆轉讓給了薛昀,所以苗烈就扮成送酒的店小二去丁謂之的新宅院查訪了,李如柏也跟去了。”

  雷岩似乎明白了花姑話裏的意思,丁謂之和狄詠老婆春娘可能有私通,隻是苗烈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冒然闖進他的金屋藏嬌之地,恐怕會打草驚蛇,還有那個李如柏跟過去做什麽,難道是知道郎蔚先還未回來,就在穿柳巷隨便閑逛。

  苗湘湘雖然聽不太懂,但她知道花姑四處打聽很辛苦,便又給她添了一碗粥,外加一個鹵雞蛋。

  花姑看雷岩麵帶憂色,便笑道:“雷岩,你不必擔心,李如柏隻是去丁謂之那裏看書的。”

  “看什麽書?”

  花姑神秘的一笑,“貌似李如柏很喜歡看風月小說,雲雀街上有一家書坊,丁謂之就常去那裏買小說手抄本,聽說他家裏收藏了好多本,李如柏這回也可以一飽眼福了。”

  雷岩撇撇嘴,“之前他在黑森賭坊裏一看到那個叫紅鯉的女人就移不開眼睛,現今又跑去看低俗的風月小說,他這人真是個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