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說謊者(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8-25 18:43      字數:2245
  李如柏唇角微微揚起,在她麵前又做了一次轉筷子的動作,俯身笑道:“下次我教你轉笛子好了。”

  雨輕抬眸盯視著他道:“你不要忘了,除了《新編世說新語》還有歌詞本,都要還給我。”

  “我會派人協助譚縣丞調查萬山寺遇襲案的,若有什麽最新的發現就讓雙穗過來告知你。”

  李如柏很是瀟灑的轉身走開,心裏卻在說:雨輕,我偷走的東西,是從來不會歸還的,以往我想要的東西沒有偷不到的,可是現在我卻沒辦法把你偷走,就連來看你都是那麽的難,什麽時候我們之間才沒有這麽多的阻隔呢?

  鍾雅對王戎說有公事在身,就提前離席了,當他走出王家別院,準備坐上自己的牛車時,有個人卻醉醺醺的險些撞到他身上。

  那人手裏還抱著個酒壺,走路歪歪斜斜的,瞪了鍾雅一眼,有個小廝趕過去攙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嗔怪道:“我還沒喝醉,他們琅琊王氏看不起我郭敬,嘲笑我是太原郭氏支屬中的末流士族人士,跟庶族無二,可我與郭彰乃同族,琅琊王氏子弟竟然如此藐視我,將我拒之門外,就連他家的門房都是狗眼看人低,誰稀罕去他家赴宴,他家的酒也未必那麽香,全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我郭季子根本不屑與這幫人為伍......”

  郭敬踉踉蹌蹌的走到前麵去了,嘴裏仍舊發著牢騷,兩名小廝急忙趕上去,想扶又不敢去扶,隻希望他不要醉倒在地。

  鍾雅不禁發笑,搖了搖頭,坐回車上,告訴掃塵直接去裴家的別院。

  “雪眉長這樣嗎?它雖然是隻蠢貓,但還不至於跟它的主人一樣醜的不忍直視,重新再畫一幅。”

  身著素色輕紗的年輕男子躺在象牙簟上,袒胸露腹,將那幅畫摔在地上,對管事賴榮道:“外麵的人連哭都不會哭嗎,我怎麽沒有聽出一點悲切和沉痛的感覺呢?”

  賴榮趕緊回道:“少明郎君所說的子規啼血,沉痛至極,哀切至極,他們那些仆婢哪裏能夠領會,每人杖責二十恐怕才會明白。”

  鄭翰微微點頭,目光又轉向那邊赤腳踩在鋪滿碎冰的台子上跳舞的女郎,淡笑道:“繼續跳,我沒讓你停下來你就不要停。”

  那女郎的雙腳已經被凍傷,紅腫一片,腳底也被紮破,冰上粘有鮮紅的血跡,女郎用雙手微掩柔弱蒼白的麵龐,緩緩轉身,再次舞動長袖,她正是始安公主的貼身女婢,她親眼目睹了始安公主難產而亡,更知道始安公主腹中的孩子並非是鄭翰的,而是鄭府上養的一名門客的。

  始安公主嫁給鄭翰之後,兩人鬧了好幾場,無絲毫夫妻恩愛可言,很多時候她都是獨守空房,忍受著寂寞,某一天有個叫陳經濟的年輕男子闖入她的生活中,專會哄她開心,她意亂情迷,與陳經濟私下幽會,還暗結珠胎。

  偏偏鄭翰被叔伯們教導了一番,便有所收斂,不再到處拈花惹草,流連風月場所,並與始安公主重修於好,當得知公主有了身孕,更是對公主百般嗬護,常陪伴公主在庭院中賞花散步,關心公主的飲食起居,隻為公主能夠順利誕下孩子。

  當時公主已有悔意,和陳經濟斷絕了來往,想要跟自己的夫君就這樣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惜老天還是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們母子雙雙殞命。

  此時賴榮撿起那幅畫就要施禮告退,鄭翰卻從象牙簟上坐起身來,揮手摒退了侍婢,臉色陰沉的問道:“可有找到匐勒的下落?”

  “他可能已經逃回了上黨郡武鄉縣,我已派人去武鄉北原山搜尋他的蹤跡。”

  鄭翰冷笑道:“本來我以為他是一條好的獵犬,不想他卻是一頭惡狼,竟敢反咬我一口,當年他來洛陽行販,差點就被王衍的手下抓捕,還是父親救了他,他不思報恩,反而背叛我們滎陽鄭氏,不僅殺了我的護衛,還偷走了那份藏寶圖,真是可笑,連他這個羯胡人也想搶寶藏。”

  賴榮湊上兩步,沉聲道:“那份藏寶圖是假的,匐勒拿著它也找不到寶藏,看來鄔啟豪並不是個蠢貨,隻不過他還是被別人殺了,其實鄔家未必真的有寶藏,關於寶藏的傳聞多半都是道聽途說,子虛烏有罷了。”

  鄭翰思索良久,搖頭道:“這鄔家的寶藏暫且按住不提,在背後策劃這樁搶劫案的人為的不止是寶藏,那會是什麽呢?”

  “老爺是讓少明郎君來此追查那個盜墓賊的行蹤,其他的事我們也不用多管,過些天就要給雪眉舉辦葬禮了,那篇祭文我已經找人寫好了。”

  鄭翰吃了一顆葡萄,慢條斯理的問道:“找誰寫的祭文?”

  “就是那個太原鄔人郭敬,他前來毛遂自薦,我便——”

  鄭翰馬上吐出葡萄籽,瞪起眼道:“這篇祭文要請名士親自來寫,郭敬他算是名士嗎?他就不是太原郭氏嫡係子孫,這種末流士人有什麽資格給公主的愛貓寫祭文?你是想讓我拿著這種不入流的人寫的祭文在雪眉的葬禮上被人恥笑嗎?”

  賴榮聽了默然不語,半晌方道:“我倒是想請名士,隻不過沒人願意寫。”

  鄭翰目光閃動一下,笑了笑:“你也不用費心找了,這不是有現成的人,薑縣令一心想著去洛陽任職,我白給他一個揚名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拒絕的。”

  賴榮大拇指一翹,讚道:“少明郎君果然聰慧過人。”

  “出去辦事吧,記得過些天的葬禮一定要非常隆重。”

  “明白,明白。”賴榮眉開眼笑的拿著那卷畫就退了出去。

  鄭翰長籲一口氣,五石散的藥性已經全都發散了,他盯了那女郎一眼,唇角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瓶兒,公主生前待你不薄,你不應該下去陪她嗎?”

  鄭翰緩步走到她跟前,微笑道:“你雖然成了我的侍妾,但你總歸還是對公主最忠心的陪嫁婢女,如今雪眉已經絕食而亡,好像也該輪到你了。”

  “不.......不,少明郎君,我已有三個月的身孕,求少明郎君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就饒過我一命吧。”

  瓶兒強忍著腳上的痛,走下那個台子,然後雙膝跪地,滿眼哀求道:“我一直盡心盡力的服侍郎君,不敢奢望能有什麽名分,但是我腹中的孩子確確實實是郎君的,公主先前欺騙了您,傷了您的心,可我對郎君是一心一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