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陸玩的煩惱(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5-04 12:20      字數:2214
  在漢初,廬江郡周氏原本是自汝南郡分出的另一支周姓望族,這一支在兩漢開始嶄露頭角,成為當地望族,直至東漢末,廬江舒城因周瑜家族而名聲大起。

  如今廬江周氏子弟早已遠離朝堂,大都閑居在家,過著世家豪族的紳士日子。

  廬江周氏的家族私塾都是精心挑選的飽學遊士,教授儒學的同時,族中子弟也會學習武學武藝,周氏祖宅城北有練三墩,就是提供給族中子弟學習排兵布陣以及放牧駿馬的場地,正是有著這樣良好的家族教育,才造就了文韜武略萬人之英的周瑜。

  陸機的二子陸蔚和陸夏之前就在廬江周氏的家塾裏讀過書,陸蔚比陸玩年長兩歲,在去年已經迎娶了吳郡張氏之女,而陸夏與陸玩同齡,今年也開始給他議親了。

  燭光搖曳,忽然從窗外傳來布穀鳥的叫聲,陸玩臉色微變,趕忙把桌上隻寫了一半的信放進袖中,南絮又將一卷竹簡平攤開來,然後轉身走至門外,望見一位中年男子正朝這裏疾步走來,南絮便垂首侍立在門口。

  在中年男子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男子,中年男子麵帶慍色的大步走了進去,而年輕男子在門口略停住步子,小聲對南絮道:“我冒著被三伯責罰的風險,讓小廝在庭院裏學布穀鳥叫,這樣好心提醒你們主仆倆,是不是特別仗義?”

  南絮微微點頭,然後扭頭朝屋內瞧了一眼,又趕緊縮回腦袋往外站了站,年輕男子笑了笑,又略整了整衣冠,抬步走進去。

  “士瑤,我看你確實病的不輕,要不要請郎中來給你診治一下?”

  這中年男子正是陸玄,卻見他陰沉著臉也不看陸玩,隻是緩步走至書桌前,掃視桌上擺放著的筆墨紙硯,硯台裏還留有未幹的墨跡,一疊潔白的左伯紙整齊的放在一邊。

  他隨手把竹簡卷起來,看到下麵還有薄薄幾張寫著字的黃麻紙,他拿起一張看了看,便又放回桌上,然後轉過身來,眯起眼睛上下審視著陸玩。

  陸玩不自然的低下了頭,雙手背在身後,不料陸玄一把抓住他的右臂,伸手從他袖子裏扯出那張信紙。

  陸玄目視著他,問道:“士瑤,這是給誰寫的信?”

  陸玩微窘,答道:“兄長,這是寫給洛陽一位友人的。”

  “你在病中還不忘寫信給他,看來是你的摯友了,不知他是洛陽城內哪家的士族子弟?”

  陸玄撩袍坐下,展開信紙細看了看,不由得輕笑一聲,而陸夏也湊過來,含笑念道:“誌遠兄,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你送來的菊香馬蹄糕我已收到,口感尚可,不過我看你所寫的行書無甚進益,還需勤加練習,夏季避暑,卻不可貪涼,大熱暑日,不可睡臥於陰涼多風之處,否則極易為寒邪所傷,染上夏月傷寒.......”

  陸夏一臉壞笑道:“小叔對誌遠兄真是關懷備至,不過誌遠兄在書法和作畫方麵造詣頗高,怎麽小叔還嫌棄他的行書寫得不好,那麽我寫的書法豈不是更入不得你的法眼了?”

  原來這大半年來陸玩都是打著給張琿寫信的幌子,實則是在暗中給雨輕寫信,把書信送往洛陽的張府,然後由張琿轉交給雨輕。

  一開始本來陸玩是直接寫信讓人送到胭脂鋪子那邊,可後來被陸玄注意到他寫信有些過於頻繁了,有一回陸玄還專門把南絮叫到書房盤問了一番,幸好南絮機靈,並未露出什麽馬腳,隻說士瑤小郎君是與身在江夏郡的衛玠互通書信而已,之後陸玩就不再直接給雨輕寫信了,信上更不會出現雨輕這個名字,而是借用了誌遠兄這個稱呼。

  陸玄卻反手將信紙重重拍在桌上,斜睨著陸玩,聲音冷冷的道:“原來是寫給張琿的,他不是離京出任真定縣令了,真是難得,你們倆合計的很好,張琿可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議親之事一拖再拖,我看他是要向陳留阮宣子(阮修字)學習一二了。”

  陸玩淡淡說道:“兄長說笑了,誌遠兄(張琿字)去真定縣任職也是無奈之舉。”

  “那你裝病也是迫於無奈嗎?”

  陸玄劍眉一挑,嗔問道:“你以為躲著不去周家赴宴,議親之事就能不了了之嗎?你何時也變得如此幼稚?”

  “君子不奪人之好,周家女郎早已心有所屬,可惜那個人並不是我。”

  陸玩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陸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士瑤,你這話是何意?”陸玄滿目疑惑的問道。

  陸玩輕咳一聲,示意陸夏自己主動坦白,陸夏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心裏多了幾分緊張。

  沒有想到陸玩在此時會拿自己做擋箭牌,早知道他如此用心,陸夏剛才就不該提醒他,此刻悔之晚矣,可是自己遲早也得把這段心事告知三伯的,雖然還沒有準備好說辭,但是隻要鼓足勇氣大膽說出來,他的心裏也會暢快一些的。

  “我與玉環(周蕙小字)妹妹自幼相識,在周家私塾裏,我和她朝夕共處,青梅竹馬,彼此早就互生情愫,我認定了她,願意與她相守一生,還望三伯成全。”

  陸玄默然,書房裏寂靜無聲,良久,陸玄才緩緩說道:“原來是這樣,既然你與周家女郎情投意合,就該早些告知我們,何必這般藏著掖著,玉環那孩子很是乖巧懂事,你鍾意於她,我自然不會反對。”

  “多謝三伯成全。”陸夏一臉喜色,剛要伸手端起茶杯,就聽陸玄話鋒陡轉,說道:“士瑤,別想給我打馬虎眼,暫且不提那個早年去了野王縣的意珊姑娘,我就問你這封信到底是寫給誰的?”

  陸玩麵不改色的回道:“正如兄長所看到的,就是寫給誌遠兄的。”

  “你和張琿還真是誌同道合的好友,如今在吳郡有關你們兩人的傳言可是不少,張琿那小子幹脆就借著國子學出的那一檔子破事躲到真定縣去了,這兩年我在吳郡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過,估計他也是懶得回來了,翅膀長硬了,敢自己出去闖蕩了,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在常山郡待得住,冀州那裏高門大族林立,他但凡稍有錯處,必定會被那些本地郡望吃的連骨頭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