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雲端看廝殺(三)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4-08 11:27      字數:2161
  眾臣聽皇上這樣說,都驚詫不已,這時王渾緩緩道:“皇上都做了表率,主動削減皇宮的用度,那麽老臣豈能聞之無動於衷,太原王氏到時自會提供物資,隻是不知皇上要派何人去督辦河道治理之事?”

  “尚書令,你覺得該派何人去督辦此事啊?”司馬衷微眯雙眸,望向陳準。

  樂廣頷首回道:“不如就派華太守去濟南督辦此事,他最是愛民如子,我想為了兩岸的百姓,華家也是願意慷慨解囊的。”

  此刻說這樣的漂亮話,也就樂廣能夠無所顧忌的講出來,因為他正想著如何把華薈從河內太守的位置上拽下來,偏巧司馬衷執意要下令修河道,他也就有了主意。

  當然他極善揣度聖意,司馬衷既然把問題拋給他,大概也是想要把華薈調往別處去,畢竟華家這兩年的行事有些張揚了,拒絕與韓家聯姻的背後,就是黨派之爭,賈郭一黨處處針對華家,河內郡之事確是華家出了紕漏,若是就這樣讓華家有驚無險,賈郭一黨必會心懷怨恨,而削減打壓老牌士族的這盤棋也將無法繼續下去了。

  當司馬衷再次把目光落在華混身上,他才恍然大悟,繞了一圈子,原來司馬衷在這裏等著他表態,不管他願不願意,平原華氏都得硬著頭皮接下修河道的差使,不僅要出人,還得出錢,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平原華氏自會盡力協助督辦河道治理,隻不過我的弟弟並不善水利,恐怕有負皇上重托。”華混正色道。

  郭彰在旁假模假樣的故作思索狀,然後微笑說道:“皇上,聽聞盧尚書善於水利,我看可以派他擔任都督,華太守任監運一同前往,必會事半功倍。”

  “五兵尚書公務繁忙,豈可輕易離京,讓都水使者趕赴督辦就是了。”

  崔隨嗬斥道:“昔年武庫發生火災,郭尚書率領百人隻顧自保而不救火,還對著劉暾大怒,‘我能截君角也!’劉暾君當即回道,‘何敢恃寵作威作福,天子法冠而欲截角乎!’郭尚書與其舉薦別人去修河道,不如親往,也好給文武百官做個楷模!”

  盧皓時任五兵尚書,也就是後來的兵部尚書,西晉置都水台,主官即稱使者,以河堤謁者為都水台屬官,而現任的都水使者正是王瓊,來自太原王氏,乃王渾之侄。

  麵對崔隨寒厲的目光,郭彰不禁冷笑道:“崔家人就會在殿前重翻舊賬,我記得博陵崔洪過去好像與前任都水使者王佑親近,因牽連坐罪被黜落,而王佑曾經因鞭打王府的屬吏而被免官,然後貶斥出朝,搬家北芒山腳,早些年便病故了,剛才我倒是把博陵崔洪給忘記了,他賦閑在家多年,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崔隨麵色有些難看,心想再與郭彰爭辯下去也毫無意義,便選擇了緘默,畢竟王渾就在殿上,他自然會站出來說話的。

  郭彰見崔隨沉吟不語,剛要提高聲音繼續說下去,卻隻聽殿上有人咳嗽一聲,卻是王渾。

  “郭尚書今日話有些多了,是不是你的兒子郭茂在臨淄當太守做出了什麽好的政績,想要在大家麵前宣揚一番?”

  王渾雙眼半睜半闔,淡淡道:“在殿前郭尚書都能含沙射影的指責我們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那麽在殿外更是不能通力合作了。”

  郭彰一時語塞,賈謐倒是笑道:“皇上,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郭尚書自然憂思防汛之事,所謂關心則亂,言辭欠妥,其實並無惡意,大家同朝為官,自是不分彼此,一齊出力,平陽賈氏願意出錢一同修繕河道,想來太原郭氏也正有此意。”

  “臣確有此意。”郭彰連連點頭道。

  “郭尚書的脾氣確實需要收斂一下了。”司馬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道:“每個人的職務不同,想法可能也不同,有意見分歧很正常,但不要隨便把陳年舊事拿出來說,彼此家族的顏麵都不要了嗎?”

  “臣等謹記皇上告誡。”眾臣皆頷首齊聲道。

  當殿上恢複了安靜,尚書和鬱突然稟道:“皇上,範陽郡太守成泰已經遞上了辭呈,從去年到現在,已經先後有三位太守主動辭官了,這範陽郡已經和離狐縣一般,無人願意到此任職了。”

  賈謐淡淡一笑,“這也怨不得他們,範陽郡涿縣實在不好治理,幽州之地民風彪悍,派過去的官員哪裏壓得住他們,更何況盧氏子弟皆是尊崇儒學,祖上盧植更是名著海內的大儒,範陽盧氏可謂代代出名士,涿縣有如此官宦世家,那些個官員隻要願意去盧家請教治民之法,又豈會辭官不做呢?”

  “三位太守都幹不長久,隻怕就是與盤踞在當地的地頭蛇有關,成泰剛正不阿,想要整肅府衙,偏偏有人從中作梗,甚至深夜派去自家部曲圍住太守府邸,如此大膽,真是蔑視王法!”和鬱憤然說道。

  和鬱和賈謐一唱一和,隨之把範陽盧氏推上了風口浪尖,因為他們正在拐著彎的指責範陽郡望盧氏威逼太守成泰,倚仗家族勢力,橫行霸道,目無王法。

  司馬衷悠悠問道:“哦,竟有此事,那是誰家這麽膽大妄為?”

  “皇上,這隻是範陽太守成泰的一麵之詞,不足取信。”溫羨慌忙回道:“盧氏族人派出部曲,隻是為了保護成泰的安危,隻因幽州一帶混入不少外族流民,暴動和騷亂時有發生,盧氏族人主動協助府衙,並不敢逾越法令。”

  和鬱低著頭小聲道:“真是純屬狡辯。”

  “盧尚書,你可知曉此事啊?”司馬衷微笑問道。

  這一問,才讓盧皓明白過來,郭彰提議讓他去治理河道,正是司馬衷的意思,也可以說剛才河內郡的案子隻是為了撤掉華薈的太守之職,而現在和鬱和賈謐的言下之意,正是在逼著他不得不離京去修河道,否則賈郭一黨勢必會咬死範陽盧氏族人意圖殘害朝廷命官這一罪行。

  “皇上,臣雖然不清楚其中詳情,但本家如此行事確實會惹人非議,臣也是深感慚愧。”盧皓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