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盧琛的負麵情緒(二)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4-08 11:27      字數:2151
  盧琛皺了皺眉,停頓一下,繼續道:“俞偉光賄賂中正官,把季氏一門剔除士籍,這項罪名已經足夠讓俞偉光斷送了仕途之路,不過樂高竟然還想讓他承擔殺害向真的罪名,這般算計,無非就是在逼俞偉光去死,三叔,樂高如此陰險歹毒,父親卻聽信於他,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父親了。”

  “子諒,這不是你應該憂心的事情,你的父親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場,許多事本來就不必做解釋,不過他這麽做都是為了盧氏一族。”

  盧皓籲了口氣,感慨地說:“如今像琅琊王氏這樣的新興士族在朝廷中樞有了更多的話語權,王衍想要坐上尚書令的位置也想了不止一天兩天了,明眼人都看得很明白,王戎作為司徒,縱使不理朝務,但在朝中威望仍在,門生舊吏也有很多,甚至可以與京陵公王渾齊頭並進,而我們範陽盧氏相比他們就遜色許多了,幸而清河崔氏的地位一直很穩固,否則我這個尚書也難以當的長了。”

  “三叔,爭權奪利也須有個底線,這般殘害士族子弟,隻會讓人不恥,我們盧氏一門以儒學顯名東漢,太爺爺(盧毓)位至曹魏司空,選薦賢才,以貞固任職,在朝中素有雅望,叔公(盧欽)曆任要職,不崇尚功名,為人清正,拿俸祿時常救濟親戚故舊,從不為了謀利經營私產,可父親卻隻想著謀取更高的官位,在朝堂上做著俯首聽命的臣子,卻在背地裏做著殺人不眨眼的勾當.......”

  盧琛的眼中蘊含著許多情感,有憤怒、悔恨、壓抑、還有掙紮,也許在這幾年裏他的內心一直都有矛盾,滎陽公主因他而死,他無法推卸責任,因為買通宮人暗害公主的人正是他的父親。

  “我該怎麽去恨他,他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一旦當上駙馬都尉,仕途之路、家業和襲爵也就隨之喪失了,可他為何不能像崔意的父親那樣當場拒絕皇上的賜婚,因為他那時還在想著坐上尚書之位,自然會在明麵上順從皇上的心意,三叔,我說的對嗎?”

  盧皓眼神黯淡下來,他知道盧琛心裏有怨恨,不過這種怨恨又不能言明,隻能壓抑在心底,而今因河內郡所發生的事情,盧琛的那種情緒再次迸發出來,並且越來越濃鬱了。

  “父親根本不會在乎我是否能夠承受,他看重的隻有利益的得失,家族的榮辱興衰,可是他給予我的是什麽,是一道道刻在心底的傷痕,他作為父親是陪伴著我的成長,可是這種陪伴如同受刑,我的生活還不如崔意,至少崔意不用承受這份痛苦和內心的煎熬,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是真摯的,而我和父親之間連交流都變的困難,隻剩下了無盡的爭吵.......”

  盧皓沉默半晌,又寬慰道:“子諒,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的父親也做出了讓步,不會著急給你議親了,晚兩年等遇上合你心意的世家嫡女,我自然會為你做主,不會再讓你的父親胡來的。”

  盧琛苦苦一笑,目光落在手裏的白瓷蓋碗上,勉強將一腔幽憤的心緒壓了下去,心中暗想:我的婚姻如何能夠遂心,隻世家嫡女這一個條件就足夠把她的名字從議親備選的名單中抹去,道儒也應該很清楚這個現實。

  不過他不想輕易放棄,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恢複到以往那樣蒼白,有她在,他才感覺自己是在真實的活著,一切也變得有意義,因為她值得,哪怕機會再渺茫,他也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三叔,這次不僅是河內郡出了事,還有陳留那邊的某樁舊案也被翻出來了,郗遐還真的練就了分身的本事。”

  盧琛鎮定了情緒,右手拿起蓋子輕輕撇了浮茶,微抬雙眸,幽幽說道:“不過王衍自然能找個頂缸的出來,就怕張司空那邊抓到他兒子的什麽把柄,司空長史牽秀也正想著替好友徐濟之死鳴冤,不知王衍會如何應對呢。”

  “皇上如今的心思也就隻有司隸校尉許奇能夠明白了,青州刺史山簡今早派手下官員送來了一份奏表,大概是為了河內郡懷縣季氏之事,認為山允在擔任司州大中正期間出了這樣的紕漏,山家人難辭其咎,還主動提出自降官職,皇上倒是沒有準許,反而說季倫(山簡字)已在青州任刺史快有三年了,我看皇上有心召山簡回洛陽,就是不知是平調還是升遷了。”

  盧琛抿了一口茶,便把茶杯放到桌上,然後站起身,說道:“三叔,太子遇襲之事到底也沒有查出真正凶手,即便司隸校尉捕到什麽影兒,沒有什麽有力的證據,還是無法定罪,不過皇上想要削減某些家族的勢力,還是有很多辦法的,朝廷大員每次的調動,都會牽連很多人,而平叛之後的論功行賞也該有個結果了。”

  立於門外的少年袍袖隨風飄動,他的唇角噙著一抹輕鬆淡定的笑意,恍若他隻是個看客,室內叔侄二人的談話並未涉及到他,這就足夠了,不過當聽到盧琛那一番憤慨之詞,他竟感覺莫名的好笑。

  他這位了不起的堂兄,有時候真讓人嫉妒,有時候卻又不自主的厭惡他,有他在的地方,自己總是會被其他人忽視。

  不過盧琛是難以體會那種心情的,因為他是盧氏年輕子弟中最耀眼的,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哪裏會懂得別人的心酸。

  少年冷冷一笑,邁著瀟灑的步子,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深了,月隱雲中,裴府西院很是靜寂,在小軒窗下,書桌上壓著的幾頁紙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燭花搖影,順風把頭枕在胳膊上,早已昏昏欲睡,手中毛筆抖動兩下,在宣紙上留下些許墨跡。

  “竇構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雨輕徘徊在廊下,一直在心裏思考這個問題,古掌櫃在傍晚時過來了一趟,還帶著段正純的書信,段正純在信上講到竇構和竇吉兄弟二人正試圖找尋姚長林生前的線人,不過自姚長林遇害後,長時間未與這些線人聯係,他們的忠誠度還有待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