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咫尺之間 千裏之外(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3-08 10:43      字數:2130
  陸玩笑了笑,並未作答,隻是轉身離去,因為接下來就要看郭璞如何作法了,隻要能夠摧毀俞偉光的心理防線,向真墜馬案的真相也就快要浮出水麵了。

  不過河內郡的事情歸根到底牽涉的是山氏、華氏和向氏,或許背後還有某位王爺的參與,倒是與他們江東士族沒什麽利益關係,陸玩也不便插手太多,目前他最為關切的還是淮南王司馬允離開壽春啟程回京,沿淮河乘船西進,經過一段水路再北上,陸玩已經派去南雲和南鷹,此番行動不容有失。

  在陸玩返回府內,已至傍晚,簡單用過飯後,就來到陸耽的書房,含笑問道:“兄長找我有事?”

  “陳眕前幾日就找我討要碧蘿做侍妾,既然你不喜歡她,我就直接讓陳眕帶走她了。”

  “這等小事兄長做主就是了。”陸玩完全不在意,隻是隨手翻看著放在桌上的竹簡。

  “士瑤,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挑來挑去你都不滿意,不過就是個侍妾而已,難道你真像外麵說的那樣——”

  “兄長,有沒有侍妾很重要嗎?”

  陸玩望著他,淡然道:“我們陸氏子弟千裏迢迢來洛陽是為了什麽,他們北方士族子弟可以安於享樂,但我們不能,在如今的朝廷之中,仍舊是北方大族占據著權力中樞,尚書之職分別被範陽盧氏、平原華氏、太原溫氏、琅琊王氏、太原郭氏等門閥大族所瓜分,尚書郎和中書郎的位置更是留給了他們的族中子弟,顯貴之職根本輪不到江東士族子弟,這樣的局麵可有公平可言?”

  “士瑤,你為何突然講這些?”

  陸玩唇角掠過一絲苦笑,“兄長,這就是我們必須承認的現狀,我們陸氏不僅肩負著江東士族的期望,而且還要麵臨北方士族的排斥和刁難,東吳滅亡,吳地士族子弟入洛後所麵臨的困難處境,難道兄長都看不到嗎?”

  陸耽神色黯然,沉吟道:“不是我看不到,而是無力改變。”

  “為何無力?在孫吳時期我們陸氏一門有二相、五侯、十餘將軍,祖上均為孫吳柱石之臣,如果孫吳國祚長久,幾位兄長自會很順利的參掌軍國大政,隻可惜孫吳最終覆滅,我們隻能順應不斷變化的形勢,等待機會的到來......”

  “大雨過後,有的人會抬首望向天空,看到的是雨後彩虹,全新的希望,而有的人會低頭看地,看到的隻是泥濘不堪,艱難絕望,我會選擇前者,伯公(陸遜)尚且都有隱忍等待的韌勁,何況處於安逸之中的我們?至少現今我們努力爭取到兗州別駕的位置上,他日也擁有擠入權力中樞的機會,不去拚搏,那麽就真的連機會都沒有了。”

  陸玩正色道:“兄長,在陸氏一門恢複榮耀、得到振興之前,我是絕不會娶妻納妾的。”

  “士瑤,你也不要太執著了,其實你不必參與進來,可以返回吳郡過安靜的生活。”陸耽投來關切的目光,甚至有些心疼。

  “兄長,我心意已決,也請你轉告吳郡族中長輩,就不用再費心為我挑選侍妾了。”

  陸玩說完後,就施禮告退。陸耽很了解自己的這位堂弟,但凡他堅決要做的事,就無法阻攔,看來為他議親之事也隻能暫緩兩年了。

  立於靜寂的庭院中,夜風吹起他的袍袖,他這才如釋重負,露出了純淨的笑容,剛才的一番話的確是發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可又暗含著他對將來議親之事的籌劃。

  一般來說與陸氏一門聯姻的家族,多是吳郡高門大族,但是陸氏子弟入洛之後,同北方一等門閥士族聯姻也是有可能的,就像之前的顧家和衛家聯了姻,不管是選擇江東士族,還是北方士族,隻有士族嫡女才有資格嫁入陸氏一門。

  而雨輕隻是裴家的養女,即便兄長陸機再疼愛她,也絕不可能在議親的事情上考慮她的。

  陸玩從回洛陽的路上就已經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因為雨輕身世不明,就憑這一點,各大頂級門閥士族就會直接放棄她,崔意和郗遐心裏都應該很清楚。

  清河崔氏和範陽盧氏作為北方老牌士族,都可以直接拒絕與公主聯姻,區區一個養女,根本不會放在眼裏,而高平郗氏正在複起的路上,聯姻會摻雜諸多利益的,裴家或許可以攀上一攀。

  圍繞在雨輕身邊的人不止有他們,就是不知道其他的人會如何打算了。

  在陸玩看來隻有在陸氏族中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掌控力,才能決定自己的婚姻,而這條路不會好走,需要時間慢慢經營,這也是他延緩議親的重要原因。

  現今雨輕把心思都花在酒樓、茶樓、劇院和圖書館上麵了,裴家好像也並不急著給她議親,有裴家老太太和裴綽的庇護,還有裴頠和裴憲他們的疼愛,雨輕應該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

  “上次我送給她的字帖,難道她沒有看到嗎?”陸玩自語道,不覺笑了笑,“多半是忘記了,她如今可是很忙的。”

  在裴府的西院內,憐畫送走尹明宇後,就要去花圃附近尋小白,卻遠遠望見養馬奴阿勒,他為匈奴人,本名呼延勒,呼延氏乃匈奴貴族,因部落間發生內鬥,他才流落至中原,後來被裴綽收於軍營,呼延勒善於養馬,裴綽便把他帶回府中,負責飼養迅雷。

  阿勒常說馬無夜草不肥,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去馬廄給迅雷添些草料。

  憐畫看他把最後一點胡餅全都塞進嘴裏,咀嚼幾下,然後從腰間扯下牛皮囊,仰麵灌了兩口酒,又用衣袖擦了擦嘴,大步朝馬廄的方向走去。

  “看來他的胃口和順風一樣好,迅雷吃夜草,他也得吃些宵夜填填肚子。”憐畫一邊自語著,一邊走向雨輕的臥室。

  此刻的書房內,很是安靜,雨輕正在看淩霄子的來信,陳留府丞駱況的案子已經查清楚了,那名小妾申氏確實是被駱況命人殺害的,砍去她的頭顱拋屍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