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節 畫中劍影(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1-19 10:28      字數:2223
  而在王渾的寢房,金爐內正燃著安神的熏香,王逢緩步走進來,王潤就站在他身後。

  王逢上前關切的問道:“爺爺,要不要我派人請太醫過來一趟?”

  王渾搖了搖頭,淡然說道:“處懷(王逢字),此事不可聲張,在查清楚之前,先不要驚動宮裏人了。”

  王逢點頭回道:“孫兒明白。”

  “太爺爺,前日來府上的那個男子到底是何人?還要特意把我支開,依我看,這次的事情說不定就與他有關。”王潤開口道。

  “玄靜,你在這裏胡說什麽?”

  王逢看到自己的兒子一身紈絝習性就有氣,當即拉下臉來,嗔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樣子,洛陽城內出了名的四大富貴閑人,裴浚、李爽、鄭翰還有你,你們四個除了鬥雞走狗,流連花叢,還會幹什麽,今日賈侍中說笑,談及到了你們四人,我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父親,我的堂叔(王羨)才是逸少先生(裴浚)的親密好友,我又算什麽,這富貴閑人的名號我可擔不起。”

  王潤仗著太爺爺的寵愛,也是什麽話都敢說,不看王逢的臉色,直接走到王渾身邊,笑問道:“太爺爺,你常說有時糊塗,有時不可糊塗,我的名聲無故被毀,該去哪裏說理去呢?”

  “真是淘氣,你跟裴家那小丫頭一個樣。”王渾嗬嗬笑道。

  王潤笑道:“那個小豌豆,年紀雖小,不過說起話來挺有趣,改日我和太爺爺一起去裴家,品嚐一下所謂的清炒豌豆苗。”

  “爺爺,您總是護著他,就連王夷甫(王衍字)都狠狠教訓了自己的混賬兒子,每回我要訓斥他,您都攔著,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王逢搖頭歎息道。

  王渾慢慢開口說道:“處懷,玄靜這孩子本性純良,也知道分寸,不需太過費心,而他的堂叔王羨卻是真的無法無天,你卻不知從旁勸誡,反倒拿著自己的孩子撒氣,我看你這個秘書丞也不必當了,盡是和石季倫(石崇)、潘嶽那幫人混在金穀園,也學不出什麽好來。”

  王逢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隻得訕訕一笑。

  “玄靜,你先退下吧。”

  王渾擺了擺手,然後又拿起放大鏡繼續看竹簡,而王逢仍舊侍立在側,想來王渾應該是有話對自己說,或許就是關於前日來府上拜訪的那名男子。

  而此刻在落虹街的菊下樓內,惜書和憐畫兩名小婢正檢查著樓上的各個包廂,室內裝潢差不多快要完工了,今日她們過來就是看著夥計把菊下樓的牌匾掛上去。

  在一雅間內,憐畫伸手推開了窗戶,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玩笑問道:“惜書,你在夜裏悄悄縫製新衣,是自己穿呢,還是送給別人的呢?”

  “那衣裳是給我鄉下弟弟趕製的。”

  惜書環視周遭,入目皆是素淨典雅的紫檀木家具,牆上還掛著一張畫作,正是陸機的丹青。

  剛才雨輕和任遠繞道來菊下樓觀看了一番,還在這雅間內掛上了陸機的畫作,說這裏可以作為江東士族聚餐之地。不過他們略坐了坐就先離開了,雨輕還特意給惜書和憐畫留下了牛車,提醒她們早點回去。

  憐畫笑嘻嘻靠近惜書,又問:“那你方才在樓下遇到季冬陽,怎麽還臉紅了呢?”

  “你又在胡說了,雨輕小娘子和任家小郎君才剛回去,你就又開始拿我開涮了。”

  惜書白了她一眼,走至窗口,望見季東陽正與幾名年輕夥計說笑著,完全沒有士族子弟的架子,或許此時的他早已將什麽士族和庶族拋之腦後,為了維持生計,他選擇做幫工,任勞任怨,他也很珍惜這份工作。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全新的生活,在這個領域,他就像一張白紙,一切從零開始。

  “惜書,你說是任家小郎君的畫作好,還是士瑤小郎君的畫作好?”憐畫坐在玫瑰椅上,望著牆上的那幅畫,笑問道。

  “雨輕小娘子書房裏可不止有他們倆的畫作,還有道儒小郎君和公安小郎君的畫作,他們的作畫風格不同,難分伯仲。”

  憐畫搖頭笑道:“不對,你忘了季鈺小郎君的畫作了,雨輕小娘子還是很喜歡那幅《月夜飛鷺圖》的。”

  “雨輕小娘子說白鷺象征著自由、純潔和高貴,和季鈺小郎君不易屈服的性格很像,當然他作畫的手法也很特別。”

  惜書說到這裏就想起在前些天發生的那件事,郗遐來裴府看望雨輕,發現任遠在院中作畫,心裏略覺不快,就說這樣用毛筆作畫實在太慢了,還不如用劍作畫。

  雨輕當時並不相信劍也能作畫,以為隻是郗遐開的一個無聊的玩笑,不成想郗遐竟真的拔出長劍,用劍刃擊打一下桌麵,墨盒裏的墨汁就飛濺出來,郗遐旋即揮劍,散在半空中的墨汁猶如一個個精靈般飛向對麵的宣紙,落在上麵迅速蔓延開來。

  刹那間,郗遐將劍尖對著宣紙再次揮動起來,那些墨跡猶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紙上很快浮現出一幅飄逸的畫作。

  在淡淡的月色下,荷塘裏小小的花苞已然在微風中沉睡,顯得那麽美妙和諧,劍光乍現,一白鷺劃破靜夜,淩空飛起,連荷葉也隨之搖晃起來,驚擾了原有的沉靜,疏影橫斜,白鷺的身影漸漸消失,月夜又恢複了最初的平靜,這無疑又賦予畫麵一種寓動於靜的境界。

  雨輕看到此畫作,不由得驚歎道:“劍氣運用的如此巧妙,能夠替代毛筆作畫,真是一奇觀!”

  郗遐唇角泛起得意的微笑,看向任遠,笑道:“子初兄,你就慢慢畫好了,急也是急不來的。”

  任遠卻調侃道:“如此花哨的技法,也就隻有你使的出來,可惜你的速成畫作缺少韻致,景物也太單調了些。”

  “我自然是不如畫師張墨的關門弟子了,你作畫總是慢悠悠的,畫上一年半載的更是常事,你有耐心畫,別人可未必有耐心等著你。”

  “真心喜歡我的畫作之人,自然不會輕易離開,至於其他看客,轉身走開我還能圖個清淨。”

  惜書和憐畫都在場,那日院子中的氣氛很是奇怪,明明聽著他們在說笑,不過總感覺他們臉上的表情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