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節 故交新知 傲嘯劍閣(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1-01-15 11:09      字數:2297
  “仲俊已在昨日回成都了,他還特意從洛陽帶回了一些好酒,明日你也回成都吧。”李流淡笑說道。

  李蕩擺擺手,哂笑道:“三叔,我連日趕路渾身乏得很,總要先歇息幾日,養養精神再趕路。”

  “也好。”李流又把目光投向羅侯之,開口問道:“羅參軍,糧草沒有搶來,你帶出去的那一隊精兵也被徐強全部殲滅了,你視軍法為兒戲嗎?”

  羅侯之也不跪地,因為李流並不是駐守劍閣的主將,便鎮定自若的解釋道:“這次劫糧草失利,全因昌生和那幾名斥候叛變,誤導我,這才中了徐強的圈套,昌生和他手下的一幫兄弟已經逃竄,還望將軍盡早將他們抓回來,以證我的清白。”

  “羅參軍現在說這樣的話,有誰會相信嗎?”朱十五冷笑道:“我看昌生不是被你殺了,就是被徐強的運糧軍隊殺了,拿他出來頂罪,你倒是可以無視軍法了。”

  “朱十五,我好歹也是主將帳下的參軍,你算是什麽,不過就是隨從親兵,仗著救過鷹揚將軍的性命,才勉強混了個小小的裨將之職,我念著你也算是李家舊仆,平日裏讓你幾分,你倒還蹬鼻子上臉了?”

  朱十五目射怒火,就要上前理論,無奈李流輕咳一聲,他隻好退後兩步。

  “羅侯之,你自去廖將軍那裏解釋好了。”李流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

  李蕩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直接負手走出大帳,不想羅侯之當即叫住他,斂容說道:“都是你在長安做的好事,我已經把護送你回來的那幾名小廝清理了,到現在都還沒想起擄走你的人是誰,你就是個睜眼瞎。”

  “舅舅,何苦這樣譏諷我,我臉上一直被罩著黑布,關在哪裏也不清楚,更看不到任何東西,過了這些天,我自己才逃了出來,你都沒有派人來解救我,我卻在三叔麵前隻字未提你的事情,想來我這個沒人疼的外甥對你也是仁至義盡了。”

  “哼,自己沒本事還要怨誰?就是你告到你母親那裏,我也不怕。”羅侯之完全不給他好臉色看,徑自朝廖敢的軍帳走去。

  “黑心的羅猴子,巴結我的父親還不知足,現在又跑去廖敢那裏獻殷情了。”

  李蕩暗自罵道:“什麽舅舅、姑父的,都是眼睜睜的看著我死,沒一個派人來救我的,還有我那個傻弟弟(李雄),偏偏趕在這節骨眼上回來了,父親和大哥定會好好收拾他的。”

  李蕩的姑父叫李含,來自隴西狄道,出身寒微,曾任太保(衛瓘)府上的掾吏,衛瓘曾對人言,‘李世容(李含字)當為晉匪躬之臣’,後來因罪被貶官,如今賦閑在家。河間王司馬顒多次征辟他,他都拒絕了。

  如今李含就居住在成都城內,其妻李氏(李特之妹)偏愛李雄,這次李雄返回成都,她便命廚房做了李雄最愛吃的烤全羊,還端上來一盤奶酪。

  李雄此番來看望姑姑,還帶來兩名好友,正是文澈和吳盡,吳盡還從漢中運來一些鹽和藥材,算是送與李含夫婦的禮物。

  氐族人確實喜歡食用羊肉和奶酪,一隻肥美的烤全羊呈現在飯桌上,李雄熟練的用刀叉在烤羊上均勻的分割起來,吳盡看著他大塊吃肉的樣子,不禁搖頭笑了笑。

  “像你這樣用刀叉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不覺得太麻煩了嗎?”李雄嗤笑道:“連我的姑姑看著都要比你豪爽,你們這些士族子弟真是太秀氣了。”

  吳盡也不做辯解,隻是望向文澈,但見文澈已經放下了刀叉,對李含笑道:“世容先生,我去年到臨淄做生意,聽酒肆間的人說安定皇甫商去了齊王(司馬冏)府上做掾吏。”

  李含微笑不語,隻是隨意用刀叉切割著羊肉,安定皇甫商年少時居住在雍州,自恃為豪族子弟,欲與寒門之子李含結交,李含不喜他一身紈絝習性,又無甚才學,便拒之不見,皇甫商因而心懷怨恨,當時秦州刺史正是皇甫商的兄長皇甫重,他便召李含為門亭長,以此嘲諷他。

  “上回我去青州見到了那個皇甫商,他竟然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為齊王府上第一謀士,自稱有郭嘉之才,偏巧有位胡家郎君聽到了,當即問了他幾個玄學問題,他竟全都答不上來,隻好灰溜溜的離開了。”

  李雄笑道:“原來那人正是安定胡氏子弟,還和皇甫商是同郡人,當時那場麵真是好笑極了。”

  “仲俊(李雄字),你回來後去找過你的父兄了嗎?”李含淡笑問道。

  李雄搖了搖頭,笑道:“我想先在姑父這裏住兩日,等小廝去那邊府裏摸清了情況再回去也不遲。”

  “好吧,反正你的二兄也沒回來。”李含笑了笑,又望向文澈他們,淡淡說道:“他們都是你的朋友,不過現在城內動蕩的很,在這裏久待對他們沒有好處,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李雄含笑點頭,然後繼續吃著羊肉,其實這一路他和文澈交談很多,發現文澈很健談,不過平日裏總是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他便問文澈為何如此,文澈隻說難有知己,害怕信錯了人,自己已經死過了一次,把許多事情都看淡了。

  不過李雄看得出來,文澈和裴家那名少年關係密切,雖然他口裏說著自己隻是個商賈,但是李雄覺得他的身份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從見識到武藝,他都是很出色的,更像是士族子弟,也許是家族沒落了,他才甘願行商。

  待用罷飯後,吳盡便和李雄去了涼亭對弈,而文澈徑自走至李含的書房門口,待仆婢通稟後,他才緩步進入室內。

  “看來你是有事找我,或者說你來成都是另有目的。”

  李含目光掃過他一眼,然後又繼續捧著書簡看,似乎對他的突然而至並不感興趣。

  文澈走上前來,施禮道:“世容先生這般淡泊名利,是想要效仿春秋時期的寧武子嗎?”

  李含麵色平靜,隻是喝了一口茶,並未答話。

  “孔子曾雲:‘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從表麵上看來,此話的意思是指當一個人感覺自己改變不了時局時,就會尋找一種可以自保的養晦策略,但是深度解析後就會發現,在朝局危亡之際,寧武子佯裝愚笨,可實際上他一直都在努力挽救這個朝廷,這就是‘巧為’的大智慧所在,也可以說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