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立場(三)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2-31 11:02      字數:2294
  原來王禱在陳留停留了數日,並沒有住在王玄的府邸,也沒有去謝家別院,而是選擇在官道上一家客棧住宿。

  淩霄子已經派人多番去打探了那家客棧,多半是個聯絡點,至於這家客棧的背後主人是誰,暫時還不知曉。

  不過郗遐曾與陳留地界的青衫幫和魚市打過交道,這件事淩霄子早就同她提及過,郗遐對陳留格外關注,或許與他的先師徐濟有關。

  “雨輕,我還以為你在書房裏勤練書法,沒想到竟在這裏曬太陽。”崔意款步走來,笑道。

  “悅哥哥,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你幫我解惑。”雨輕皺眉說道。

  “我若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沒有困惑了?”崔意拿起那竹簡,隨口說道。

  雨輕望向那拱形門,笑道:“你不來,我自然會去尋你的,反正我們住得這麽近,也走不了幾步路。”

  “有何困惑,說來聽聽。”崔意撩袍坐下,繼續看著竹簡。

  雨輕給他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邊,問道:“悅哥哥可有聽說過河內季氏?”

  崔意略怔,想了一下,才笑道:“你指的是那個被剔出士族的季氏,我倒是聽人說起過,不過季氏本來就是河內懷縣的末等士族,家族日漸衰落,無人在朝為官,淪落為庶族也很正常。”

  “當年擔任司州大中正是何人?”雨輕問道。

  “好像是河內山氏,山頗的從叔,山允。”崔意抬眸問道:“你怎麽突然提起河內季氏了?”

  “上回我在城東街上遇到擺攤賣字畫的季玠了,見他很是落魄,山頗還過去譏諷他。”

  雨輕略帶不滿的說道:“怎麽說他們也算是同郡人,何至於再去為難人家?”

  “原來你又去替人打抱不平了。”崔意搖了搖頭,放下竹簡,喝了一口茶,說道:“士庶有別,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季氏一門的命運。”

  “悅哥哥,河內季氏因犯了事才被剔除士籍,你說這其中會不會另有隱情呢?”雨輕問道。

  崔意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惑,“你怎麽會這樣想,難道你認為大中正有失公允,故意將季氏剔出士族行列。”

  “季玠談及當年之事時有些憤恨不平,此事或有蹊蹺。”

  雨輕靠近崔意,說道:“悅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當年季氏到底是犯了何事,此事有沒有內幕?”

  “雨輕,你真會給我找麻煩。”崔意淡笑道:“不過這事都過去一兩年了,查起來可不太容易,如今司州大中正也不再是山允了。”

  “對於清河崔氏來說,這可是小事一樁,自然難不倒悅哥哥的。”雨輕淺淺笑道。

  崔意溫和的笑道:“你在亭中所說的話,究竟何意啊?”

  “悅哥哥,通過臨淄所發生的事,我感覺琅琊王城府很深,與齊王和東海王一樣,他們身處各自的封地,卻都極為關心洛陽的風吹草動。”

  雨輕低聲說道:“阿龍哥哥很睿智,不會輕易站隊的,隻是不知他的兩位堂兄有何打算了。”

  “郗遐做了司州主簿,彥胄兄去平叛了,阿龍兄和子諒兄一樣,暫時都不會出仕的。”崔意笑道。

  “那麽悅哥哥呢?你什麽時候會出仕啊?”雨輕調皮的笑道。

  崔意拿起那竹簡就要朝她的小腦袋敲去,雨輕趕忙往後退了退,吐了一下舌頭,莞爾一笑,“悅哥哥可以去做幕僚,偶爾出謀劃策,也不用擔什麽責任,再或者直接做職業名士,就像謝鯤那樣,不參與世事,養名望足矣。”

  “效仿謝鯤之流,我可沒興趣。”崔意不以為然的說道。

  在崔意看來,陳郡謝家還算不上什麽高門望族,謝鯤的祖父曾經不過擔任典農中郎將,一個管後勤的小軍官,其父親官至國子祭酒,講授孔孟儒學,與上層名流喜好老莊玄學格格不入,謝氏子弟自然也難以擠入名士行列。

  而謝鯤後來改學老莊,才勉強擠入上層名流之中,又與中山劉氏聯姻,如此功利性,與竹林七賢自然不同,一切隻為家族的前程考慮,至於謝裒,崔意雖然與他來往不多,但是也略微知曉他的狠辣手段,琅琊內史李達的死多半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謝家兄弟一個做名士,一個混跡官場,倒是分工明確,不過誌不同,不相為友,崔意可與阮修遊山玩水,但與謝氏兄弟還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悅哥哥,待會留下來用晚飯吧。”雨輕托著下巴笑道:“品嚐一下酸菜魚火鍋,魚片質嫩味美,香味濃鬱,可比上次在辛家吃的味道好多了。”

  崔意含笑點頭,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躺在搖椅裏的雨輕,陽光灑在她的粉頰上,她直接拿著一塊絹帕蓋在臉頰上,不時用嘴吹動著絹帕,很是愜意。

  在一處地牢裏,籠罩著肅殺的氣氛,月白色衣袍的少年坐在交椅上,桌上放著一碗酒。

  “你可以選擇直接喝下它,然後去地下找楊太傅,或許他會把秘密都告訴你。”少年寒聲道。

  “小郎君真是會說笑,我哪裏會認識楊太傅呢?”手腳都被鐵鎖鎖著的人強作鎮定,嗬嗬笑道。

  “你們夜襲我家,要麽是在找物,要麽就是在找人,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人和物你們都在找尋,可惜最終無果,近來好像也沒有什麽動靜了,難道是你們的主人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那人身上並無什麽傷痕,被關押這幾天,也沒有人對他動刑,這樣不聞不問,他倒是覺得有些意外。

  “小郎君,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那人佯裝不知,搖了搖頭。

  “阿九,把那碗酒拿給他吧,好好送他上路。”少年不由得歎息道。

  阿九把那碗酒遞給他,他端著想要一飲而盡,卻聽到那少年淡淡說道:“你死了倒是自我解脫了,不過你那可憐的弟弟估計會悲痛欲絕。”

  “你說什麽?”

  此人正是石彭,他甚覺驚愕,眼前的少年根本不可能知曉他有一個弟弟,也許他隻是胡猜的。

  “你叫石彭,人稱石短腿,而你的弟弟叫做石鬆,身材高大魁梧,你們兄弟倆來自項城,不過你早在七年前就來到了洛陽,自此再無與你的弟弟有書信往來,甚至你的弟弟還搬去了定陶。”

  這少年正是郗遐,他唇角噙著笑意,繼續說道:“你一定在想,就連你的上線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麽會知曉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