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農舍家常(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2-27 12:49      字數:2221
  有人不願付出真心,習慣性選擇冷漠,而有人卻為了喜歡的人去做一些從未做過的事情,比如找人製作竹雕筆筒。

  一室靜謐,天青色衣袍的少年正立於書架前,端詳著手裏的一個筆筒,略微皺眉,又低首瞧了瞧桌上另外擺放著的三個筆筒,搖了搖頭,說道:“這幾個竹雕筆筒比之前的好一些,雕刻出來的圖案很細致,但是沒有神韻。”

  “士瑤小郎君,我把你畫得那幾幅圖都交給那工匠了,他的雕刻手藝在洛陽城內也算是最頂尖的了,你若是還不滿意,隻能派人回吳郡找能工巧匠了。”南絮在旁說道。

  陸玩放下那個筆筒,又伸手拿出一疊左伯紙,沉聲道:“之前的梅花圖畫得不好,沒有靈動性,而且我所要求的是極淺的隱起浮雕,但是他的這個工藝還不夠細膩。”

  “士瑤小郎君,什麽叫淺浮雕,難道是雕刻不留下痕跡?”南絮開始研磨,笑問道。

  陸玩一邊拿毛筆蘸墨,一邊解釋道:“有些東西太過精雕細琢,就會失去天然的美,也會破壞竹材的本來形態,我沒有選用羊脂白玉,而是湘竹,因為竹是君子,象征著高雅與堅貞,雕刻出的筆筒也就充滿自然天成之氣。”

  “這樣的要求太高了,真是難為人家。”南絮小聲道。

  陸玩伏案畫了幾筆後,想起一件事,便問道:“白日裏我讓南陌去打探消息,他還沒有回來嗎?”

  “士瑤小郎君,南陌早就回來了,不過手臂上受了點傷,我讓他先回房去上藥了。”

  陸玩微微皺眉,放下毛筆,夜風透過窗子吹進來,紙張略微抖動著,南絮拿過來一隻鎮紙玉獅子壓在那疊紙上,又走到旁邊去倒茶。

  這時,南陌疾步走進來,躬身稟道:“士瑤小郎君,在屬下今日去亂墳崗找尋時遇到一高個男子,武功極高,想來劉野身邊的小廝就是被他所殺。”

  “之前有一撥刺客想要殺害城郊那三人,但被你設法阻擋了,然後他們的主人就收買了某個村民,最後毒害了那三人。”

  陸玩目光冷然,說道:“而你今日所遇到的這個高手,背後的主人大概是另有其人。”

  原來陸玩早就懷疑邱飛那次出現在銅駝街酒樓的真實目的,便命南雲去調查邱飛的底細,沒想到邱飛竟然來自北海郡,曾做過柳太守的掾吏。

  “士瑤小郎君,在回城的路上,屬下看到了鄭家的兩位小郎君,鄭林和鄭卓,他們好像去登翠雲峰了。”南陌沉聲道。

  “鄭林是出了名的路癡,自然不敢一個人去爬山的。”陸玩淡淡說道,“南陌,你先下去歇息吧。”

  南陌躬身告退後,南絮便端來一杯熱茶,笑道:“少明(鄭翰字)小郎君近日和陳留太守(王玄)花天酒地,也就無暇陪著自己的堂弟去登山了,隻有少賢(鄭卓字)小郎君閑來無事,說起來他也是很喜歡登山的。”

  “沒想到鄭林這呆子也來了洛陽,多半是為了觀看過些日子在洛水河畔的花魁選舉。”陸玩沉吟道,然後擺手示意南絮下去休息。

  燭光隨風搖曳,陸玩畫好梅花圖後,就把那幾個筆筒放進了書櫃,然後坐回椅子上,仍舊拿出那本南華經,翻到書簽時,他的心底蕩起一絲柔情。

  而另一處的少女剛剛練完輕功,沐浴過後,便開始查看賬本,而惜書則站在一旁講著這段時間的家具生意,之前的虧損逐漸都收回來了,雨輕含笑點點頭,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雨輕小娘子,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找來幾名廚師,明日就可以給他們做上崗培訓了。”

  這時憐畫端過來一盤櫻桃,含笑說道:“任家小郎君每日都會派人送來新鮮的櫻桃,看樣子都是從樹上現摘下來的。”

  雨輕拈起一顆紅櫻桃,微笑說道:“先前郗遐送來的幾籃子櫻桃,我都做成了櫻桃醬,塗抹在蛋糕卷上,也算是特色點心了,到時候菊下樓又將多一種限量款的糕點。”

  甜甜還在伏案練字,順風無聊的翻看過幾本字帖後,又走至雨輕身邊,說道:“香草和梧桐又去燒熱水了,等她們都洗完後,我再洗好了。”

  “順風,你身上不舒服,明日就不必陪著我出城了。”雨輕關切的說道,因為順風來了月事,整個人也提不起精神,顯得懶懶的。

  雨輕打算明日帶著小白出城去散步,陸玩在前幾日就答應會陪著雨輕一起出城去作畫,當然也會牽著黃耳同往。

  順風坐在月牙凳上,手裏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糖水,喝了一小口,然後問道:“剛才我看你被四老爺叫去了,回來時很開心的樣子,可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嗯,聽爺爺說五叔快要回洛陽了,我還從未見過他呢。”

  雨輕淺淺一笑,心裏想著裴憲和裴頠都是自己的堂舅,而他可是自己的親舅舅,會不會對自己格外照顧呢?

  她口中所說的五叔正是裴綽之子裴術,也就是她的生母裴若瀾的兄長,此番能夠返回洛陽擔任郎官,裴綽甚是欣喜。

  父子即將重逢,這自然是一件歡喜的事情,雨輕對這位素未謀麵的舅舅更是充滿著好奇。

  次日天蒙蒙亮,在城郊一處村落裏,有一戶很小的農舍,上空升起嫋嫋炊煙,一名少年還在努力的劈柴,看樣子他明顯沒有掌握要領,一斧頭下去還是劈空了。

  “冬陽(季玠字),先歇一會吧,這些柴火已經夠用了。”一位中年婦人溫和的勸道,手裏還端著一碗水,遞給他。

  這少年正是季玠,他用衣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接過這碗水,一飲而盡,又笑道:“母親,我還不累,等劈好柴後,我就去林子裏挖些野菜。”

  “冬陽,你也不必太為難自己,有些事——”

  婦人欲言又止,她滿眼心疼,自己的兒子本該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惜如今卻為了生活而去擺攤賣字畫,甚至還要劈柴挑水,燒火做飯,往日裏這些事情都是由仆婢去做的,他哪裏幹過什麽苦活累活。

  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龐,她這個做母親的很是難過,又害怕兒子為她擔心,她每次都強忍著把淚水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