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節 長安舊友(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2-16 11:06      字數:2308
  雨輕卻搖頭說道:“辛毗雖有才能,但德行有失,未能全臣節,昔年魏武帝(曹操)攻打鄴城,因辛毗投降,致使其兄長辛評一家被審配殺害,在魏武帝平定北方的時候,袁氏集團的死節之士很多,想來燕趙自古多慷慨悲壯之士”

  “很顯然辛毗當年選擇那麽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或者家族的利益,如今的辛氏子弟不成器,隻能靠聯姻穩固家族勢力了。”

  陸玩手中的毛筆又放了下來,皺眉問道:“你在我這裏講辛家兄弟舊事,是要給辛評伸冤,還是在暗諷辛鼇的狼狽?”

  “都不是,而是剛才看到先生所寫的那句‘我若西流水,子為東跱嶽’,心中有所感觸罷了。”雨輕淡笑道。

  “這是大兄昔日為太子洗馬時贈別二兄所作。”陸玩淡淡說道:“不日二兄就要前往兗州就任別駕,此番一去不知多久才能返京了。”

  “士瑤哥哥,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雨輕靠近他,眨著靈動的明眸。

  陸玩唇畔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仍舊伏案寫字,雨輕就負手踱著步子在他身邊走來走去,開始講述賣火折子的小女孩的故事。

  魏晉沒有火柴,雨輕便幹脆把火柴換成了火折子,故事還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內容。

  “賣火折子的小女孩,這又是什麽故事?”

  卻見張琿和龐敬已經走了進來,張琿含笑說道:“雨輕,這故事聽著有點淒慘,如今春光燦爛,何不講些應景的故事?”

  “她這分明是在調侃辛鼇,把他比作賣火折子的小女孩了。”陸玩無奈的笑了笑。

  雨輕噘嘴,拿起一個枇杷,看到龐敬走過來,就主動遞給他。

  “我不愛吃枇杷,你自己吃吧。”龐敬微笑說道,然後直接走至陸玩身旁,附耳低語道:“上回的枇杷是從襄陽快馬加鞭送來的,這次的則是從南郡加急送來的,你又從中逐個挑選,這盤枇杷旁人哪裏敢碰呢?”

  “龐兄,那些家具明日就會送到你的新府邸。”

  雨輕嚐了一下枇杷,確實很甜,滿意的笑道:“不過那個水床要遲一些,反正離你的婚期還有一個多月,時間還很寬裕,不是嗎?”

  “水床?”張琿訝然,完全不理解這是何物。

  龐敬聽她提到婚期,不由得苦笑兩聲,說道:“家父和族中長輩過幾日就要來洛陽了,婚禮就在洛陽舉辦,不回荊州去了。”

  “這樣也好,畢竟洛陽和潁川挨得近些。”張琿笑道。

  他剛要從盤中拿起一個枇杷,就見陸玩已經走了過來,問道:“誌遠兄,你答應我的事是不是忘記了?”

  張琿聽後,便把枇杷放回盤內,訕笑道:“士瑤兄,我怎麽會忘記呢,我明日便把那卷《默記》拿過來給你。”

  《默記》乃是東吳大鴻臚張儼所著的文集,張儼為張季鷹之父,昔年孫皓派他出使於晉,吊祭去世的晉文帝司馬昭,不幸在歸途中因病離世。

  陸玩臉上的表情怪怪的,喚來南絮,說道:“誌遠兄最愛吃糕餅,去給他拿一些過來。”

  張琿也覺得陸玩今日有些怪,這會吃什麽糕餅,不過也不去細想,隻是走至窗下看著那盆寒蘭。

  “士瑤哥哥,這次的枇杷很甜。”雨輕笑容天真,又走到張琿身邊,說道:“你現在可以多看一會它,等我回去的時候,就要把它帶走了。”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張琿這才明白過來,而龐敬見雨輕已經走遠了,才笑道:“誌遠兄,其實我也很愛吃枇杷的。”

  “哈哈哈!”張琿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玩完全不理睬他們倆,繼續寫字,這盆寒蘭本來就是要送給雨輕的,當時在鄭家,陸玩看出雨輕很喜歡寒蘭,待回到洛陽後,他便派人找尋寒蘭,悉心養了許多日子,如今終於送給了她,他的心裏竟有幾分成就感。

  對陸玩來說,這樣親自去養植蘭草確是人生第一次,隻為了看到雨輕開心的笑容。

  在陸玩得知郗遐在自家園裏種櫻桃樹後,他也產生了栽種枇杷樹的想法,不過枇杷樹還是需要從南方運過來,前幾日他便派人南下去尋找品種好的枇杷樹,相信過些日子就能運來洛陽了。

  在雨輕和陸虎用過午飯後,雨輕便離開了陸府,陸玩早就讓南絮把那些枇杷放到了雨輕的牛車裏,當雨輕坐上牛車看到那盒枇杷時,滿心歡喜,她把錦盒放於雙膝上,想著可以嚐試去做枇杷膏了。

  當牛車駛到銅駝街上,熙熙攘攘,分外熱鬧,順風望見賣甑糕的那個老伯伯又來了,便掀開車簾對雨輕說道:“我去買一斤甑糕來。”說完就跳下了牛車,跑去對麵那個推車的老伯那裏。

  雨輕也撩起車簾朝外麵望著,這條繁華的街上客流量確實很大,算是最吸金的步行街了,不過也趨於達到飽和,不會再也飛躍式的發展。

  而此時的落虹街卻像是一塊尚未開墾的土地,它將產生多大的價值全都取決於如何去開發。

  雨輕腦海中的構想從一步步落實於圖紙,再到一點點去實施,雖然外人不太理解,但是她自己還是很享受這個從夢想走到現實的過程,因為可以不斷充實自己,完善自己。

  正當順風吃著甑糕朝牛車走過來時,卻發現從對麵的食肆中走出來一名身長八尺,魁梧有姿貌的英氣少年,長相很有異域特色,身後還跟著幾名高壯大漢,明顯是他的貼身護衛。

  這少年還不時與身後的護衛說著什麽,雨輕也正望著他,不遠處正是一家布店,有位妙齡女子緩步走出來,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名少年,蓮步輕移,帶著兩名婢女就走了過來。

  春風拂麵,那紫衫女子手拿著絲帕擦拭唇角,很是淡然的從少年身邊走過,可沒走兩步,那絲帕便掉落在地。

  紫衫女子這才停步,回眸一望,眼波流轉,少年見絲帕已飄到自己跟前,便躬身撿起那絲帕還給她的小婢,就要轉身走開。不想那紫衫女子輕啟粉唇,含羞叫道:“小郎君,請留步。”

  那少年略覺詫然,卻見紫衫女子已然靠近他,眼神勾人,笑容盡顯嫵媚,笑道:“看樣子小郎君是從外地來的,想必對洛陽應該不太熟悉吧,你去的這家食肆可是銅駝街上生意最差的,你若是想要吃到本地名菜,還是要到——”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少年對她的話完全不感興趣,眼神裏還帶著幾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