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節 人情冷暖 前後探望(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1-04 11:06      字數:2538
  一輛牛車駛至崔府門前,小廝過去遞上名帖,一位頭戴漆紗籠冠的年輕男子下了牛車,此人身長八尺,甚是英爽,徑自從角門走入崔府。

  花廳內,崔隨已經換下朝服,寬衣博帶,右手捧著竹簡,捋須說道“道遠(崔毖字),今日早朝之上,你對樂令那番言論,有何見解?”

  崔毖已任散騎常侍,他頷首回道“泰山郡府丞孟廣義為張司空門生,如今賑災糧消失,他又畏罪自殺,張司空也是難辭其咎。”

  “樂令在殿前說孔子的學生子路因喜歡爭強好勝而被抑製,另一名學生冉求則因謙退的個性而被任用,漢高祖子弟八個諸侯王都因過於寵信被夷滅,到漢光武帝時期則對諸將控製適度,他們因此得到善終”

  “太祖(司馬昭)不能很好的約束鍾會,才導致他謀反叛國。樂令言下之意,就是讓皇上防微杜漸,對某些權重的臣子加強控製。意欲打壓何人,已經一目了然。”

  崔隨含笑點頭,放下竹簡,說道“樂令近來確實有些針對張司空,不過賈後還是十分仰仗他的,斷然不會真治他的罪,無非就是剪除一些他的羽翼罷了,之前貶尚書郎柳銘去昌邑任太守,張司空也是沒有發任何言論,想來他看的很明白。”

  “叔公,關於賑災糧之事朝內議論紛紛,有人說押送賑災糧的官員裏定有奸細,半途調換了部分運糧車,賑災糧根本沒能全部進入泰山郡府庫內,還有人大膽猜測侵吞賑災糧之人或許就藏在朝堂之上——”

  “不過都是些人雲亦雲,毫無證據,互相指責也是徒勞。”崔隨輕歎一聲,餘光瞥向一邊的崔意,皺眉問道“道儒,你剛才去了哪裏?”

  崔意正在看著那本琴譜,方才他們的談話,他全然不在意,隻是淡淡回道“我去見了一位熟人。”

  “昨日西華縣公(荀藩)派人送了帖子,邀道遠去赴宴,你怎麽沒跟去呢?”

  崔隨見他仍舊在聚精會神的看著琴譜,便拍了一下桌子,語氣加重,“這會又認真看起琴譜來了,前幾日你不是還盯著木匠在院中做胡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崔意這才放下琴譜,起身走了幾步,笑道“叔公,我聽說羊太守得了重疾,已經數日臥榻不起了,不如我找個高明的大夫,讓他快馬加鞭趕到羊太守府上,為他診治,若是醫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道儒,此言未免太過兒戲,羊太守那是憂心過度所致,醫是難醫好的,賑災糧一日找不回來,他這病就難好。”崔隨搖頭歎息道。

  崔意唇畔勾起一抹淺笑,方才不過玩笑話,他走至崔毖身邊,附耳說道“我剛得了一壇好酒,今夜我們對月吟詩如何?堂嫂不是前日回盧府去了,既然她不在,堂兄還不得多喝幾杯?”

  “這這恐怕”

  崔毖去年已經娶妻,妻子來自範陽盧氏,平日裏她最不喜夫君夜間過度飲酒,崔毖自然有所收斂。

  崔意看見他一臉難色,頓覺好笑,唇角掠過一絲嘲諷的笑意,淡淡的瞬間消失,時不時調侃一下這位堂兄,倒還能讓這沉寂的崔宅增添些許趣味。

  這時,管事過來稟告說高瞻來訪,崔毖甚是欣喜,快步走至門口,就望見高瞻站在廊下等候。

  “子前兄(高瞻字),你為何不直接進來呢?”崔毖笑問道。

  高瞻來自渤海高氏,幾個月前來洛陽看望兄長高珣,他與崔毖自小就認識,算是兒時玩伴,性情也相投,二人關係甚好。

  “管事的說崔大人正與你敘話,所以我就讓他等會在進去通稟。”高瞻很是謙遜的施了一禮,然後便大步走進廳內。

  崔意拿起那本琴譜,走至高瞻身旁,笑道“子前兄,我聽說子玉兄(高珣字)近來常去陸府,看來他和江東士族很要好呢。”

  “不過是和陸大人切磋書法技藝而已,你也是知道的,家兄酷愛書法,自從輸給陸大人,他可是日夜勤加苦練,不知疲倦。”高瞻含笑解釋道。

  崔意微眯雙眸,笑了笑,“士龍先生可是去了泰山,多半是無暇再寫書法了。”說完又對著崔隨施禮告退,轉身離開。

  “子前,你的叔父(高隱)在玄菟郡一向可好?”崔隨淡然問道。

  高瞻躬身施禮回稟道“叔父腿有舊疾,近幾年來倒是有些嚴重了。”

  其實高隱任玄菟郡太守已有五六年之久,此番高瞻前來洛陽,就是想替叔父四處活動,以便盡早返回洛陽任職,而清河崔氏或許就是最能依靠的勢力。

  崔隨略微皺眉,沉聲道“玄菟郡乃苦寒之地,你的叔父有些年紀了,等泰山賑災之事了結後,我會設法將他調回洛陽,謀個清閑的官職,好好調養一下身子。”

  “多謝崔大人。”高瞻頷首道,心中多了幾分喜悅。

  崔意此刻已經回到自己的書房,將琴譜擱在案上,調了一下琴弦,覃思沏好了茶,端過來輕輕放在一邊。

  “道儒小郎君,既然來客人了,你怎麽卻提早從花廳出來了?”覃思頷首問道。

  崔意抿了一口茶,淡笑道“子前兄又不是來找我的,何須我在廳上作陪?況且子玉兄現為郭彰府上的幕賓,我不願過多理會。”

  “這麽看來,他還不如楚家小郎君重要。”

  崔意搖頭,說道“楚頌之在孟府丞那裏待得不久,對府衙裏的人際關係知道的不多,但是他有句話聽著倒是挺有意思。”

  “哪句話?”

  “就是那個有關汪長史的小道消息,羊太守好色我倒是早有耳聞,不過沒想到汪京會做到這一步,看來他和羊太守關係匪淺,還有那個馬主簿,聽他說倒是和孟府丞走得很近”

  “孟府丞出身寒門,府衙的同僚與他不睦,也是正常,不過就因為如此,更容易被人拿來當替罪羔羊,與他交好的馬主簿或許也難以逃脫。”

  覃思頷首道“聽說羊家大郎君(羊曼)就在泰山郡,他那惡少弟弟卻仍舊留在了洛陽。”

  崔意冷哼一聲,幽深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寒意,“祖延兄(羊曼字)的父親如今為陽平太守,不好好治理縣中百姓,反而多番派人去館陶打聽,幸而我早就讓父親回了清河,想來羊家的人還真是消息靈通,就是不知道在自家地盤上能否把狐狸尾巴藏好了。”

  “道儒小郎君,待會還去裴家看望雨輕小娘子嗎?”覃思覺得此事應該更加重要,故而主動提醒一句。

  崔意原本打算今早去看望雨輕的,不想被陸玩捷足先登了,他隻好作罷,直接出城去找楚頌之了。

  “也不知道我送去的那個胡床高矮是否合適,她罰跪這麽久,想必是又痛又累,還是讓她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去看她好了。”崔意伸手輕輕撥動了兩下琴弦,嘴角微微上揚。

  “不是還送去了什麽驢肉火燒,這樣新奇的吃法,可是道儒小郎君想出來的?”覃思笑問。

  崔意含笑不答,因為這驢肉火燒還是從雨輕那裏聽來的,他不過是讓人照著做好給她送去而已,至於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