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節 驚濤駭浪奏夜曲 勇破困局千帆舞(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0-07 10:50      字數:3258
  樓船之上,南雲派去的精銳已經將殘餘的黑衣人盡數消滅,郗遐與裴憲立於二樓,望見這一批出手狠絕的精銳,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了敵人,他們不免感到震驚。

  不久之後,船上又重新恢複了平靜,這批精銳任務完成後,便紛紛離開,跳上另外幾艘船。

  畫舫上的黑衣人俱已身亡,至於水下麵的那些人恐怕也再難遊上來。

  “南雲,我要回去複命了。”南鷹沉聲道“這支精銳就暫且留在這裏,聽你調遣。”

  南雲點頭,說道“你一路保重,他日再見。”

  “嗯。”南鷹即命手下調轉船頭,揚帆遠去。

  郗遐已然走至甲板上,凝目眺望,唇角微勾,說道“有意思,他們背後的主人會是誰呢?”

  “郗遐。”這時雨輕疾步跑來,關切的問道“你有受傷嗎?”

  “我倒還真是希望受點傷。”郗遐轉身,壞笑道“那樣你是不是會更緊張我一些呢?”

  雨輕此刻對這樣的玩笑不感興趣,仍是上下仔細打量著他,看著他那沾滿血跡的衣袍,搖了搖頭。

  她抬眸注視著他的臉頰,見他額頭上也沾著一絲血跡,便踮起腳尖,伸手拿絹帕幫他擦拭幹淨。

  “還好沒有受傷,”雨輕長舒一口氣,笑道“我並未帶酒精來,你若真的受了傷,就沒法給你消毒了。”

  “我又不是陸士瑤,哪裏需要那種東西?”郗遐稍顯不悅,仰望夜空,寥落幾顆星,忽隱忽現。

  “郗遐,”雨輕淡淡說道“你說他們深夜偷襲的目的是什麽呢?”

  “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麽,總之以失敗告終。”郗遐皺眉說道“隻是他們背後的主子心思太過歹毒,竟想要將我們全部滅口,有這般狼子野心的人倒是很少見的。”

  “或許你還認識他呢?”雨輕喃喃道,看著小廝清理甲板上的屍體,不由得歎息一聲。

  寒風吹來,她抱著雙臂,走了幾步,猜想著策劃這場偷襲的人應該就是李達背後之人,未必是琅琊王,或許是另有其人。

  那人或許已經懷疑到她知曉一些事情,隻是在今夜失利後,他應該暫時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

  而且能調派大量殺手的人無非就是王爺或者士族,連賈南風尚且不能觸動河東裴氏的根基,那麽王爺更不會想要與河東裴氏結仇了,隻有地方豪族才會為了個人私欲做出這等窮凶極惡之事。

  因為在魏晉,各方豪族一向藐視司馬氏族的皇權,暗中爭鬥數不勝數,司馬氏族也無法完全掌控壓製住他們,如今的混亂局麵也包含著各大士族之間的矛盾。

  郗遐走至雨輕身前,凝視著她,低聲問道“雨輕,剛才那話何意啊?”

  “就是說你該回去歇息了。”

  雨輕笑眯眯的看著他,然後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袍,倒退幾步,“你這外袍還真是氣味難聞哪。”說著嘟起小嘴,然後轉身上樓去了。

  郗遐輕輕嗅著袍子上的味道,不禁笑了笑,“果然難聞,她的鼻子如今倒是靈起來了,前幾日我特意換了熏香,她都沒有發覺出來,這榆木腦袋時而靈光,時而卻不靈光,真是拿她沒辦法。”

  因為三樓的梯子壞了一部分,雨輕便和順風來到二樓休息,在雨輕剛才與郗遐說話的時間裏,順風已經洗漱完畢,隻穿著月白小衣,坐在桌邊吃著熟牛肉,手邊還有一大碗熱騰騰的豆粥。

  如今已至半夜,她可能是因為打鬥消耗了太多體力,這才開始吃宵夜的,一臉滿足的咀嚼著食物,似乎這是最幸福的瞬間。

  “順風,”雨輕走至榻邊拿起一件外衣,然後給她披上,笑道“你剛洗了澡,還這麽貪涼,小心著了風寒。”

  “沒事的。”

  順風舀了一勺熱粥,放在唇邊吹了吹,然後要喂雨輕喝,雨輕擺擺手,她才一口喝下,說道“雨輕,郗遐的武功真是厲害,尤其是他那把子母劍,短刃藏於長刃之中,必要時抽出短刃攻擊,這種劍真可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雨輕微微點頭,繼續聽她講著,“懂得留後手的人,總是很有心機的。不過他一個士族子弟,根本用不著練武的,隨行護衛都有百十人,而且也不會有人輕易招惹他們的但今晚這幫人很是凶狠,像是來殺人滅口的”

  “他們大概是衝著我來的。”雨輕無奈的笑道“順風,你說我要不要學武啊?”

  “啊?”順風詫然,驚問“你果真想學武嗎?”

  “我看上去不適合練武嗎,今年我才十四歲而已,應該還不算太晚吧?”

  雨輕眨著眼睛,訕笑道“順風,我練武也是為了強身健體,更是為了自保啊。”

  “雨輕,我看你還是算了。”

  順風使勁搖了搖頭,繼續喝著粥,口中喃喃道“練武可是很受苦的,即便你願意,待回到裴家,那些大人們也不會允許的。”

  “我可以偷偷學武。”雨輕仍然想要試圖說服她,“萬一再遇到像今晚這樣危險的情況,沒有武功,豈不是死路一條,又不能每次都這麽走運”

  順風敷衍著點點頭,內心卻是拒絕的,在她看來,雨輕是高門貴女,以她的身份不可沾染的東西太多,其中也包括學武。

  另一間房內,郗遐已經沐浴過了,換上了雪白的綢袍,單手支頤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阿九,嘴角揚起,笑問“石灰粉是從哪裏弄來的?”

  阿九這才講出實情,原來是途徑陳留時,在官道的一家客棧裏撿來的,當時他也沒有很在意,隻是放在包袱裏以備不時之需。

  “陳留,”郗遐沉吟道“途徑那裏的大多是客商,也有一些江湖走鏢的,是有些混雜,不過那家客棧,我倒是還有些印象,裏麵的夥計小二好像是有些武功的。”

  他抬手示意阿九起身,阿九起來後便乖乖的去給他倒茶,他纖細的長指敲打著桌麵,笑道“謝家在陳留建有別院,不知幼輿(謝鯤字)兄可有在那裏啊?”

  “裴大人一向與謝家幾位郎君交好,說不定還會去陳留拜訪他們。”阿九頷首笑道。

  郗遐抿了一口茶,淡淡說道“經過此事,想來大家都還心有餘悸,去聽一聽幼輿(謝鯤字)兄的高談闊論,也是不錯的。”

  陳郡謝氏原是儒學世家,謝鯤卻改尚玄學,漸入元康玄風,取得了進入名士行列的必要條件,受到名士王衍、嵇紹的賞識,與王敦、庾敳、阮修並稱四友,更使家族地位得到提高。

  隻是謝鯤善於清談,談起來不知疲倦,這倒令有些人頗感無奈。郗遐與他交往不深,但卻對陳留的某些事情感興趣,就像那間奇怪的客棧。

  到了次日天明,幾名小廝正在修樓梯,裴憲和左思昨夜並未受傷,雨輕陪著他們用過早飯,又笑談一陣,便下樓來到甲板上,抬目望去,卻見幾艘船隻跟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船上麵還站著一年輕男子,也正朝這裏望著。

  雨輕並不認識他,隻是隱約覺得他們像是在跟隨著自己,昨晚他們的突然出現,就令雨輕有些疑惑。

  但因木盒之事,她的思緒總是很混亂,所以對於這些人的來曆,她並未想太多,至少目前看來,他們是來保駕護航的。

  “雨輕,”郗遐身著一襲天青色綢袍,款款走來,唇角還勾起一抹笑意,問道“今日我有何不同?”

  雨輕注視他片刻,歪頭笑道“你也喜歡沉香嗎?”

  “談不上喜歡,不過換一種熏香而已。”郗遐見她隻有這種反應,不免有些失望。

  今日他特意穿了一件嶄新的綢袍,連熏香也換了,她卻全然沒注意,其實郗遐一向喜歡檀香的。

  “郗遐,舅舅剛才說要將遇襲之事告知兗州刺史。”雨輕走近他,問道“你說刺史大人能夠查出幕後真凶嗎?”

  郗遐斂容,說道“這可不好說了,也許應該留個活口,不過——”

  “不過他們都是死士,就像那次祖哥哥生辰宴上所發生的那樣,不會留下任何線索可尋的。”雨輕苦笑道“算了,還是讓刺史大人煩憂去吧。”

  涼風吹來,淡淡的沉香夾雜其中,雨輕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目,心想自己家的胭脂鋪子可是洛陽城內首屈一指的,西域香料品種很多,可以打造一款專屬熏香送人,自己雖然不是調香師,但是努力一試,或許能成功,這樣的禮物豈不是獨一無二的?

  其實魏晉所用的熏衣香大多是合香,選擇自己喜愛的香品,根據一定的配方調製出來,貴族階層每日都會熏香,不過想要調製出獨特而香氣持久的香丸,確實也不是易事。

  “方才景思先生提到了幼輿兄,還有陳留阮氏,想來過兩日我們就要去拜訪他們了。”郗遐望向遠處,目光深邃迷人。

  雨輕聽後,便笑問道“我聽聞阮宣子(阮修字)至今未婚,可有此事?”

  有記載雲阮修年四十餘未有室,王敦等斂錢為婚,皆名士也,時慕之者求入錢而不得。

  作為士族子弟,即便是家族落魄,也不會太過貧窮,更不會人至三十而不娶妻,其中必有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