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節 街上亂象酒旗斜 暗隨流水到天涯(上)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9-15 10:39      字數:3099
  但是看到郗遐已經疲憊不堪,她便不再問話,而是邀請他進來左宅坐坐,又命青奴去燒熱水,想來郗遐需要好好泡個熱水澡解解乏。

  而她卻去小廚房準備午飯,其實在左宅她的飲食起居都是由幾名仆婢伺候,這裏又鄰近淄水,物產豐富,自不比洛陽差。

  隻不過為了好好款待這位摯交好友,她想要親自動手做兩樣菜肴,當然是在這個魏晉時代還沒有發明的菜品。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郗遐已經換上幹淨的碧藍綢袍,發絲仍有些潮氣,慵懶的坐在暖閣內。

  他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看著青奴,忍不住笑問“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似的?”

  “小的叫青奴,是茂弘小郎君的貼身書童。”

  郗遐嗬嗬一笑,優雅的伸展一下雙臂,哂笑道“原來是你啊,你家小郎君是不是嫌棄你太過笨拙,所以才把你丟在這裏的。”

  青奴立時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的,我家小郎君覺得雨輕小娘子一個人待在左家祖宅,實在有些孤單,才特意命我留下來的。”

  “好吧。”郗遐喝著茶,心裏卻想她這一路定是有許多故事的,待會可要好好盤問她一番。

  午飯就擺在了樓下的小花廳,因為近日來雨輕常常往府衙走動,回來時間不定,所以左韋他們也不再刻意邀她一同用飯,隻是專門留給她一個小廚房,還有兩名廚子和幾個夥計,開個小灶什麽的也方便。

  兩名婢女已經端著幾盤精美的菜肴走了進來,郗遐坐在桌邊,看著那一盤金燦燦的米粒,頓覺好奇,不禁問道“這是什麽?”

  “黃金炒飯。”

  聲音悅耳,雨輕已經跪坐一邊,示意婢女把廚房裏的另外兩盤炒飯端給青奴和阿九,然後雙手托腮,看著郗遐,似乎在等著他品嚐。

  郗遐又指了指那盤塊狀的類似糕餅的菜肴,雨輕直接說道“這是蘿卜糕,不對,應該叫做蘆菔糕,是道很費工夫的特色小吃,若不是看在你千裏迢迢的來探望我的情分上,我才不會做呢。”

  “盡是些奇奇怪怪的菜肴,我就勉強嚐一嚐吧。”郗遐嘴上埋怨道,心裏卻有些欣喜。

  他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蘿卜糕,嚐了一口,質地柔軟,甚是鮮美,裏麵還放有臘肉和海米,他點頭笑道“雨輕,你的廚藝不錯。”

  雨輕驕傲的搖晃著小腦袋,笑道“那是自然,這可是當今天下獨一份,你算是有口福的。”

  郗遐看她不可一世的樣子,搖頭苦笑,又品嚐了那盤黃金炒飯,也甚是美味,不由得歎道“洛陽那些酒樓的飯菜恐怕都要被你比下去了,這可怎麽是好?”

  “等我回去後,他們隻能關門大吉了。”雨輕雙手托著下巴,笑吟吟道。

  郗遐也哈哈笑了起來,看著眼前少女仍是一臉樂觀的樣子,他心裏的擔憂少了一些,也許連日來沒有好好用飯,又或許是這些飯菜真的很誘人,總之他吃了大半。

  雨輕卻隻是喝著羊肉湯,時不時瞥他一眼,自小和他說話便是肆無忌憚,這種感覺就像親人一般,眼前的少年麵容俊美,隻是比崔意多了一些玩世不恭的態度。

  他們二人用過午飯後,就回到暖閣內,雨輕屏退了仆婢,與郗遐講述了從洛陽到臨淄這一路所發生的樁樁事情,郗遐很認真的聆聽著,暫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直到雨輕開始談及臨淄與北海一帶的數起殺人案件時,郗遐才麵色微變,似乎聯想到什麽,但還是沒有打斷她的話語。

  “郗遐,那個夏如海也死了。”

  雨輕雙手一攤,無奈道“背後那人總是比我們先一步下手,可惜又抓不住他的把柄,隻能就讓他這樣逍遙法外了。”

  郗遐嗤笑道“什麽時候你對查案也這麽感興趣了?連殮房都去過了,你還真是膽大啊。”

  “我本來就不懼怕那些的。”雨輕強自鎮定的說道。

  不過剛吃過飯,想起殮房不由得有些反胃,忙站起身,在屋內來回走著。

  郗遐看出她的麵色不好,便轉換話題,笑問“為何你給我的生辰禮物隻是一張白紙?連知世都收到一個萬花筒,你真是太厚此薄彼了。”

  “那叫許願帖,可不是什麽白紙。”

  雨輕走至他身前,笑眯眯道“就像阿拉丁神燈一樣,可以幫助你實現願望,這樣的禮物可是很難得的,你還不稀罕它,真是不會算賬。”

  郗遐微微歪頭,屈起手指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嘲諷道“小小年紀口氣還蠻大,你的本事也就是舌燦蓮花了。”

  雨輕哼了一聲,立即擺出逐客的姿態,說道“天色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了。”

  “誰說我要走的?”

  郗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笑了笑,對她說“我已經讓阿九把行李搬到東廂房去了,左韋也應允了,你還要再趕我走嗎?”

  雨輕做了個包子臉,眨著眸子,好奇的問道“你來臨淄做什麽?”

  “不告訴你。”郗遐故意賣著關子,注視著她,壞笑道“你可以猜猜看啊?”

  “我才懶得猜呢。”雨輕秀目微眯道,“郗遐,你應該回去休息了,我也要去練字了。”

  “練字?”郗遐哈哈一笑道“陸先生若是知曉你這般刻苦,定會深感欣慰的。”

  雨輕臉色一沉,直接轉身走開了。

  郗遐卻打了個哈欠,真的有些困乏了,方才是強打著精神與她說笑,看她已經走遠,郗遐便徑自回東廂房歇息了。

  臨淄城東,一座富麗的別院內,何虔正與蔡攸哲喝著美酒,聽著悅耳的絲竹之聲,桃枝和桃葉兩名侍妾也在旁斟酒。

  何虔生母乃出自蔡氏,所以他們二人是表兄弟,這座別院是何家名下的,蔡攸哲自來到臨淄便住在這裏。

  上回卞家的夜宴,蔡攸哲倒是沒有去,因為他曾被陸曄申斥過許多次,說他沉迷酒色,荒廢正業,聽聞陸曄到了臨淄,他自然是要躲著的。

  曾經陸遜領荊州牧,轄製荊州本地四大士族多年,從中也謀取了很多的利益,到了如今,陸氏在荊州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說起來蔡攸哲確實不成器,就連陸玩都不願多理睬他,反倒是龐敬,還能與陸玩說上話。

  “龐敬怎麽沒來?”何虔微笑問道。

  蔡攸哲喝了一口酒,搖搖頭,嗤笑道“那個呆子好像正幫著田家兄弟查案哪,不得閑。”

  “就憑他們幾個,恐怕是難有頭緒的。”何虔冷冷一笑,示意奴婢繼續給蔡攸哲倒酒。

  蔡攸哲連忙擺手,苦笑道“不能再飲了,不然又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何虔湊過來,哂笑道“我把那位玉香樓的柏姑娘請來了,一會兒你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

  桃枝與桃葉麵色微變,她們二人一向不喜何虔,更是刻意避而遠之,以免被他輕薄。

  蔡攸哲已經有了五分醉,聽他這般說,倒像是瞬間又清醒許多。

  剛來臨淄之時,就聽聞玉香樓的柏姑娘別有一番風流韻致,可惜礙於身邊的兩位侍妾,他一直沒有去染指這位美嬌娘。

  可巧有人就給他送過來了,他當然喜不自勝。

  酒過三巡之後,何虔便命人將蔡攸哲扶回臥房,桃枝和桃葉也隨之跟了過去,一眾歌姬也慢慢退下,廳上恢複了安靜。

  何虔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徑自往書房而來,佇立門口的那人臉色很是不好看,跟著何虔一同進入書房,奴婢頷首掩門離開。

  那人躬身回道“郎君,李達派人去北海查找樊謠的下落了。”

  “樊謠不是在聶林出事後就消失不見了嗎?”何虔詫然問道。

  那人搖頭,沉聲道“好像已經查到了他的蹤跡,多半也來了臨淄。”

  何虔麵色微變,心道東海王曾秘密打造了五千副兵甲,不想齊王那邊得到了消息,夥同一幫山寨中人半途截取了這些兵甲。

  後來經柳宗明多番探查,才知是手下心腹聶林被人收買,故而走漏了消息,數月尋找,仍是不知他們將那些兵甲藏匿於何處。

  後來聶林因李槐之事被押送至臨淄途中,雷岩突然出現,結果了他的性命,柳宗明派去的暗探回來告知了他,原來雷岩的父親和山寨百餘人就是當時盜取兵甲的那夥賊人,誰料到他們事成後竟被人通通滅口,無一生還。

  所以雷岩殺害聶林隻是為了替父親和山寨的人報仇,但當時聶林是和一名叫樊謠的小吏一同參與的此事,自聶林死後,竟再也找不到那個樊謠了。

  “尤四,你繼續派人盯著李達的動靜,”何虔冷笑道“樊謠如今再次出現,定不能讓他輕易逃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