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節 巧遇荊州名門郎 眼中前事幾多涼(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9-02 10:17      字數:3229
  臨淄城內似乎一切正常,那場牛山的遇襲事件,田學初並未大肆的去追查,因為即便抓到這些刺客,從他們口中也不會得到任何線索,他們不過就是某人家裏養的一些死士,找出幕後之人才是最要緊的。

  偏巧今日北海那邊來信了,信中言道益縣縣令施明遇刺身亡,柳五兒失足落井而死,孔家人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施縣令一事,至於柳五兒一個青樓女子,他們自然不會費心去查她的真正死因。

  “父親。”田伯儀走進書房,身後還跟著田仲孜。

  田學初撫了撫額頭,輕歎道“所有與李槐有關的人都死了,再難找出什麽線索了。”

  “父親,你莫要忘了還有那個替柳五兒贖身的範商人。”田伯儀近前說道。

  “孔家人說範陵不知所蹤,想是已經離開了北海郡。”田學初負手踱著步子。

  田仲孜貿然問道“父親,道儒兄如今還不見回來,該不會真是出了什麽事吧?”

  “就憑那些人,根本傷不了道儒兄分毫,我想定是有什麽事耽擱了,我已派人去城外找尋了。”

  田伯儀很是淡定,對於崔意的才智與武功,他是知曉的,清河崔氏與範陽盧氏世代聯姻,想要對付清河崔氏,就等同於損害範陽盧氏的利益,想來沒有人會如此冒險去觸碰這兩大豪族,崔意自然是安全的。

  “琅琊內史李大人今早來過了,”田學初皺眉道“他已經去見過劉別駕了,上次登高雅集遇險之事,想必他同劉別駕說了一些。”

  “父親,李大人不過是年底來青州述職的,臨淄發生的事與他無關,他也不會過多介入的。”田伯儀躬身道。

  田仲孜卻開口道“這也未必,我看那李大人在臨淄徘徊了多日,還去了卞家,或許他們在暗中商議什麽也未可知。”

  “仲孜,不可信口胡說。”田學初微嗔道,“這些日子疏於考查你的課業,也不知你可有用心?”

  田仲孜垂首不語,因去年定品時他略遜於卞家三郎,田學初便狠狠斥責他荒廢學業,不求上進。

  他自知才智平庸,比不得哥哥聰穎,但他決心投身軍營,日後也能幹出一番事業,這些想法雖然從未與父親講過,但已經深深埋在他心裏。

  佇立在左家門前的青奴此刻卻已焦急萬分,在王禱臨行前吩咐過他,要他寸步不離的守在雨輕小娘子身邊。

  如今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還是不見雨輕小娘子平安回來,也許當時他應該跑的更快一些,緊緊跟上她才對,這樣苦苦盼望真是煎熬。

  覃思卻有著與他截然相反的心情,他倒是不擔心自家小郎君的安危,反而有些擔憂青奴,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寬慰道“青奴,有我家小郎君在,雨輕小娘子不會有事的,你再這樣下去,等不到她回來你就先倒下了。”

  “我沒事的。”青奴聳拉下腦袋,喃喃說道。

  這時,覃思看到有一輛牛車正朝這裏駛過來,便笑道“或許是他們回來了。”

  青奴哪裏肯信,這幾天像這樣的話他已經聽了無數次了,全是覃思故意逗他開心的,如今他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了,幹脆蹲坐一旁。

  “真的是他們回來了!”

  覃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趕忙迎過去,青奴無精打采的閉上眼睛,不去理他。

  牛車停下來,崔意先下了車,接著雨輕也跳了下來,朝崔意擺擺手,笑道:“悅哥哥,你已經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好好歇息了,明日我們再去李槐家,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

  “嗯,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崔意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雨輕早就發現青奴像是個流浪的小貓一樣蹲坐在門口,趕忙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青奴,難不成你想做門口的石獅子?”

  青奴猛然抬起頭,看到果然是雨輕,他慌忙起身,還沒來得及說話,雨輕已經走了進去。

  她擺手笑道“青奴,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精神可是不行的噢。”

  青奴不解,但看到雨輕已經平安回來,他也就放下心來,默默地回自己房間去。

  申時過後,雨輕聽到三聲哨響,她忙推開窗子,看到文澈正背著一黑色包袱快速上樓來,她趕緊打開門讓文澈進來。

  卻見文澈把包袱解開,一個木盒赫然出現在她眼前,她伸手撫摸著那紫檀木盒,開口問道:“澈哥哥,你是在驛站找到的嗎?”

  文澈眸子清亮,笑道“李達很是精明,我在他所住的寢所翻找許久,都未找到,沒想到他竟把木盒藏於房梁之上——”

  “你可有受傷?”雨輕上下注視著他,眼神掠過一絲擔憂。

  文澈笑著搖頭,說道“那些殺手還不足為懼。”

  “澈哥哥,”雨輕垂下眼瞼,仔細看了看這木盒,又從袖中取出那鑰匙,沉吟道“這是裴姑給我的鑰匙,她說要用專門的方法開鎖。”

  文澈也湊過來一瞧道“我隻聽人說過有能工巧匠善製機關瑣盒,你記得清裴姑說的怎麽打開它吧。”

  雨輕取出鑰匙插進鎖眼中,然後往外拔出一寸逆時針轉了兩圈,然後在將鑰匙完全插進去,順時針轉了三圈,隻聽“哢”的一聲,盒子打開一條縫來,雨輕鬆了一口氣,打開一個這麽複雜的鎖而且事關父親遺物,雨輕心裏格外緊張。

  待她完全打開盒子,卻見裏麵放著一塊玉玦。

  “是塊玉玦,看起來很古樸的,花紋似乎很特別呢。”文澈開口道。

  隻見雨輕取出那塊玉玦,拿起來後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仔細的看著,須臾,她又搖頭道:“怎麽會這樣?這花紋看起來很複雜,從花紋來看這玉玦不像是整塊的,倒像是半塊?”

  “雨輕,也許還有另外半塊玉玦被交給了其他你父親信任的人,看來這是很重要的,你要更好的保全此物。”

  “嗯,應該就是如此了。”雨輕點點頭,跪坐在桌前,有些發呆。

  文澈也坐下來,關切的問道“雨輕,我聽說牛山雅集上出現了刺客,這幾天你到底去了哪裏?”

  “澈哥哥,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麵前,那些殺手的目標又不是我,而是李達。”雨輕故作輕鬆狀,淺淺一笑。

  文澈也不再多問,因為眼前的女孩很堅強,也很倔強,跟小時候一樣,不管多艱難,隻要認準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誰也阻止不了。

  “雨輕,我看你也有些累了,這些事情先不要去想了,好好休息吧。”文澈又安慰幾句,然後便轉身離開。

  隔壁宅院裏很是安靜,崔意剛剛沐過浴,頭發還有些潮濕,覃思蹲身往炭盆裏添上了一些銀絲炭,笑道“看來道儒小郎君已經沒那麽討厭她了,連稱呼都變了,這幾日多半發生了許多事吧?”

  “我有說過討厭她嗎?”崔意斜靠在軟榻上,目光清明,淡笑道“不過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罷了。”

  覃思起身,自去給他倒茶,口中仍是笑道“我看倒是不像呢,連小名都告知了她,可見你待她與別人不同。”

  “覃思,”崔意麵色微冷,問道“洛陽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覃思遲疑了一下,躬身稟道“鄧管事自縊了。”

  聽到這個消息,崔意並無特別的反應,好像他早就知曉一般,或許從一開始他就猜到會有這一天。

  他沒有多餘的心痛,隻是略微點點頭,又問道“憑趙王的能力,應該是查不出來的,想必是有人從旁協助他了,那麽是誰呢?”

  “是郗家小郎君。”覃思輕聲答道。

  崔意不禁笑出聲來,起身走至炭盆前,俯身烤手,唇邊掠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說道“他還真是喜歡多管閑事。”

  “道儒小郎君,我們何時回清河?”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覃思,臨近年底,待在臨淄遲遲不走,卻是為何?

  此時崔意已經跪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臉上是溫和淺淡的笑意,喃喃道“父親暫時不便返回清河,況且清河宗族裏主事的那些長輩還未必想要見到他。”

  覃思愣住不語,崔意的指尖泠泠一撥,但聞琴聲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著,可見撫琴之人此刻心情很是愉悅。

  琴聲越牆而來,雨輕雙手托著下巴,眯起眼睛,細聽,清淡悠遠,從容逍遙。

  她心道崔意麵冷,心卻不冷,隻是他像是一個沒有得到關愛的孩子,他總是表現得對所有事情都不在乎,那是因為害怕失去。

  清河崔氏是一等的高門大族,他又少有重名,身上所背負的責任非常人能及,這也就是所謂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來陸玩相對就會輕鬆一些,他的兩位堂兄已在洛陽甚有名氣,他不必獨自支撐。

  雨輕起身,本來這接踵而來的事情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此刻這悠悠揚揚的琴聲隨風飄來,讓她心裏感覺暢快許多。伴著這琴聲,想必今夜會睡得安穩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