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8月7日，那天是農曆七月十四，是壯族人的祭魂節。那時，哥哥姐姐們已經放暑假了。

  由於，岑老師早在幾天前，就邀請我們覃家人到岑家大院過節，因此，太陽剛剛下山，韋媽讓敬天哥、文昌哥、麗芬姐、文娟姐、我、敬狄和麗蘭等全部穿上體麵的服裝和鞋等，還帶了四隻我養的大雞送給岑家，準備好後，大家一起去了岑家。

  這一天，大家都非常高興，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岑家是第一次這樣隆重地邀請，我們家的人去他們家做客。

  當我們到達岑家大院的中堂會客廳時，這裏已經擠了滿滿一屋子人！

  在中堂會客廳裏，大家幹什麽的都有！

  母親正在與毛師母和兩個中年婦女在聊天！

  岑老師與藍叔、一個穿著中山裝樣子斯文中年男子，在一個角落裏，用竹篾和竹條在做一個鳥籠和聊天。

  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在站著看四個男女少年，以及一個和我年齡一般大你的小女孩在打撲克牌！

  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麽多陌生的麵孔，他們使我感到好奇！

  岑老師看到我們，立即放下手中活計，四個男女少年也不大撲克牌了，向我們聚來，大家忙著做相互介紹，通過介紹之後大家都認識了。

  其中一個與母親她們一起聊天的中年婦女是藍叔的妻子，她叫荷花，大家都叫他荷花嬸娘，年紀上比母親小幾歲吧。荷花嬸娘，平時與藍叔住在大山裏，但是，她看上去不像山裏人。

  另一個中年婦女是大靈小學的語文老師，叫李菊香，大家都叫她，李老師，她比母親她們年輕一些，是小女孩的母親，與中山裝男子是夫妻。李老師是大靈鎮的本鄉人，與我們家是遠房親戚。

  中山裝男子是大靈小學的數學及科學老師，叫淘金，大家都叫他，陶老師，陶老師是外鄉人。

  小女孩叫陶豔芳，長得非常漂亮！瓜子臉，大眼睛，有著濃密而烏黑的頭發！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笑聲清脆而動聽！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她比我小幾個月，母親讓我叫她妹妹。

  那個站著看打牌的中年男子是岑老師的親弟弟，叫岑天星，大家叫他天星叔。他在縣城裏郵局上班，是電報收發員，上次父親的死訊就是他通知岑老師的。他看上去也是讀書人，但是，他沒有結婚，無兒無女，一個人在縣城生活，隻有逢年過節或者有事情才回家。

  四個少年男女中，個子最高年最大是岑老師的兒子岑祖興，他比敬天哥高一點，有一米七多，跟岑老師一般高。岑祖興今年，15歲了，比敬天哥大兩歲，現在，他在縣城的中學讀高中一年了，開始後讀二年級。

  個子最高女孩是岑老師的女兒岑莉安，今年13歲，在大靈小學初中部讀初中二年級，與敬天哥是同班同學。

  長得最漂亮的女孩是藍叔的女兒藍彩霞，今年13歲，在大靈小學初中部讀初中二年級，與敬天哥是同班同學。

  另外一個與敬天哥一樣高，的男孩是藍叔的兒子藍峰，今年15歲，長得特別英俊和壯實，已經跟藍叔打獵三年多了，以前在大靈小學初中部讀過初中，現在不讀書了。

  他們四人與哥哥姐姐們都認識，因此，大家見麵後，哥哥姐姐們與他們混成兩桌大撲克牌。

  韋媽帶著麗蘭和敬狄加入母親她們的聊了。

  我與岑老師、藍叔、陶老師、天星叔在一起做鳥籠和聊天。

  陶老師笑著說“阿才啊！聽岑老師說，你是一個非常聰明和能幹的好孩子！”

  我說“陶老師！岑老師是我的師傅！他就喜歡誇我！”

  大家笑了！

  天星叔說“唉！現在這個世道，對於聰明人不是一件好事啊！看得清，聽得明白的人，要麽容易出事，要麽心裏苦悶！隻有沒心沒肺，才能過好日啊！”

  岑老師笑著說“天星啊！你太悲觀了！事情沒有絕對的！眼睛、耳朵、心和腦子都應該好好用！瞎子聾子、沒心沒肺的人，他們就一定能夠活得很舒坦嗎？！是吧？阿才！”。

  大家笑了！

  我們正在聊天，莉安姐拉著豔芳妹妹過來摻和我們一起聊天。

  莉安姐笑著說“阿才！聽我爸爸說，你能背誦很多古書！背一段有意思的，讓我們聽聽！”。

  我說“好啊！我給你們背一段，我最喜歡的，唐代王勃大師的《滕王閣序》吧！”

  於是，莉安姐讓大家安靜聽我朗讀，讓我站到中堂會客廳的大家麵前，我站到了那裏，整理好衣服，用普通話開始朗讀《滕王閣序》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裏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鍾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遊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嚐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舍簪笏於百齡，奉晨昏於萬裏。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嗚乎！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我朗誦結束後，大家都鼓掌和流淚了！我也流淚！

  我坐回原來位置，與岑老師他們繼續聊天。

  陶老師擦幹眼淚，用驚奇眼光看著我說“阿才！了不得啊！你知道這些歌賦的含義嗎？”

  我說“陶老師！我知道，父母親已經告訴我了！王勃在創作歌賦的時，他表達自己的胸懷、情感、誌向和人生感悟！”

  陶老師點點頭說“不錯！你還喜歡什麽歌賦？”。

  我說“陶老師！這段時間我很鬱悶！我還喜歡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還有李白的《將進酒》！”

  天星叔說“阿才！聽說你還能背誦《心經》！你知道裏麵含義嗎？”

  我說“天星叔！是的！《心經》是佛祖的封筆之作！《心經》講了空無的道理！萬事萬物皆空無！唯有空無，方能得到涅槃永生，免受輪回之苦！這也是爸爸媽媽教我的！”

  岑老師笑著說“好了！你們不要考我的徒弟了！大家到院子裏照全家福吧！”

  不知什麽時候，六爺和傻叔叔已經在院子裏擺放了一架老式照相機，並在照相機麵前排好了一排椅子。六爺一手拿著閃光燈，一手著快門氣囊按鈕，準備給大家照相。

  岑老師跟我說過，六爺一家人原來開過照相館，後來，六爺眼睛不太好了，才把照相館關了。

  六爺讓大人們都坐在椅子上，岑老師和毛師母坐在中間，藍叔坐在岑老師旁，星叔坐在藍叔旁，母親靠著師母坐著，韋媽抱著小妹靠著母親坐，李老師和陶老師也坐椅子；哥哥姐姐們站在大人們的後麵，我、豔芳和敬狄蹲在大人們的前麵。

  大家擺好陣勢後，六爺喊著口令，給大家照了幾張相。

  照相後不久，天就黑了，大家進入中堂客廳準備吃晚宴。

  我們進入中堂客廳時，六婆和幾個幫廚已經擺好了兩桌熱氣騰騰的宴席，點起了幾盞老式的馬燈，大人們和哥哥們坐上席，韋媽領著我們坐下席。

  席上菜肴豐盛，有紅燒大鯉魚、白切雞、白切鴨、芋頭扣肉、臘肉、臘魚、壯家刀切粽子等。

  大家都坐好後，岑老師端著酒杯站起來說“今天是農曆七月十四，是我們壯家的鬼節，今天請大家過來，一是過節；二是，要大家通報一些關於孩子們消息，商量他們未來！來，大家先喝了這杯酒！”

  我和小弟看著這一桌菜，在不斷地咽口水，沒等岑老師說完話，我們就吃上了！

  吃飯的時候，豔芳總是看著我笑，她不斷地給我、敬狄和麗蘭夾菜！

  大人們在相互敬酒，我、豔芳和敬狄在拚命地吃飯、吃菜、喝湯！沒有多久，我們就吃飽了，小妹麗蘭也被我喂飽！

  我們四人坐在旁邊嗑瓜子、喝茶，聽大人們交談和商量事情。

  大人們也吃完飯後，他們清理餐桌上飯吃、碗碟和桌子等，他們要將整個客廳騰出來開會，客廳清理好之後，他們在茶幾上茶水、水果等，坐在客廳開會了。

  岑老師說“天星啊，你把在城裏知道的情況，跟大家說說吧。”

  天星叔說“唉，是這樣的！由於，大靈小學的老師走了不少，現在人手不夠了！縣裏決定，取消大靈小學的初中部！現在初中部的學生，以後讀初中的學生，都要到城裏去讀書了！吃住都在學校裏，每年學費12元，每人每月的吃住費用是8元，每人每年92元！如果按照初中高中六年計算，每個人要552元！這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啊！玉蘭嫂子！荷花嫂子！你們根據家裏情況做決定吧！”

  藍叔笑著說“唉！現在，孩子們在學校裏也學不到什麽東西！幾年前，我已經讓藍峰退學了！這回，正好彩霞也不用讀書了！家裏會有十幾畝水田，幾畝菜地！以後，就在家裏務農吧！”

  母親說“唉！我們一直在機關裏上班！除了孩子們的父親留下一套房產和一塊荒地之外，我們什麽都沒有了！孩子們都是城裏的戶口，以後，隻有就業，才有出路啊！他們不讀書，以後怎麽就業？因此，再難，也要讓敬天、文昌和麗芬讀完初中！文娟現在讀小學四年了，馬上要升五年級了。阿才，過了夏天也要讀一年了！他們兩人在家裏吃住，不用花什麽錢！”

  我聽了大人們的談話後，我知道，媽媽肩上擔子太重了！我真的不想讀書，我想去幹事情掙錢！但是，我除了知道會養雞養鴨，沒有其他掙錢的本領了，我真的馬上去學習掙錢的其他本事啊！

  天星叔又說“還有一個事情，是關於孩子們未來的！現在，很多地方的失學失業的學生，開始大批安排到農村務農了！十四歲以上，如果不讀書的都有可能去務農！當然，畢業生也要到農村先務農，然後，才有可能從農村回城就業！這個大家也有早做準備了！”

  聽了天星叔的話，哥哥姐姐們都低頭沉默不語了。

  藍叔說“唉！現在，農村裏什麽都缺，除了土地和山林之外，什麽都沒有！農村人養活自己都很困難啊！城裏的孩子們都去那裏，也是受苦啊！但是，這些事情還早，以後，我們慢慢想辦法吧！現在，孩子們也放假了！我們一家人想邀請孩子們到鬼穀峽——我們家去玩玩！就算大家散散心吧！做人總不能整天想著那些令人難受的事情吧？！”

  岑老師笑著說“好了！天塌不下！大家不要難受了！無絕人之路啊！老天爺總會留一條路給我們走的！明天大清早，祖興、莉安、敬天、文昌、麗芬、文娟、阿才、豔芳等八個孩子都在這裏集合！我親自帶領你們，與藍叔、荷花、藍峰和彩霞一起去鬼穀峽玩耍！順便在那裏住一段時間，我們要教你們一些本領！你們願意嗎？”

  我們這些孩子都鼓掌同意了！

  敬狄說“岑老師！怎麽沒讓我參加旅遊啊？”

  岑老師笑著說“敬狄！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先在家裏看護妹妹，養雞養鴨！我們教授的本領，以後，阿才自然會教給你們的！”

  大家笑了！

  商量事情結束後，時間不早了，母親和韋媽帶著我們一家人回家了，陶老師、李老師和豔芳也學校教職工宿舍的家裏休息了。

  我們一家人高興走在空無一人的大靈街上，此時，這裏非常安靜！

  整個小鎮浸泡在朦朧的銀色月光中，她顯得格外的美麗，猶如仙境一般！

  回到家裏，母親和韋媽給我、敬天哥、文昌哥、麗芬姐和文娟姐等，準備洗漱用品，以及換洗的衣服等行李，我覺得這次旅行是大人們商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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