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靈周圍擠滿了人，好些人直接湊到她後麵，嘔吐物就直接在她周圍遍布。

  但是她仿若未察覺，左手捏著細長銀針，右手把著躺在她麵前的一個老人的脈，全神貫注，非常認真。

  廖祖福有些詫異，唐靈靈那般驚恐人群的性格，如今被那麽多人圍著，擠著，卻好像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不驚恐，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一夜之間，改變這麽大嗎？

  隻見人群中的唐靈靈跪著施針，根據病患的腕脈而隨時調整銀針，額頭冒著薄汗，對身後一個醫館的大夫吩咐著藥方。

  “孟大夫，給這位老者開三副石膏寒水散，但是她有幹渴症，方子裏麵的橘紅換成白術，讓她的家人務必給她大量喝炒鹽水。”唐靈靈一邊說，一邊收針，遞給身後的大夫，換出另外一副幹淨新銀針。

  被施針的老者被人扶起，連連感謝，明顯比之前精神好多了。

  家人連連道謝，可是唐靈靈來不及回謝，就有人擠著推著要躺在她的麵前，要求診治。

  “輪到我啦，到我了！我等了好幾個時辰了！”有個大漢還有些氣力，推開其它的人，就要躺下。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可不依，雖然虛弱，但是仍然拚盡全力喊道：“你等得有我久嗎？滾開！憑什麽讓你先！”

  “這個女大夫太慢了，這樣一個個醫治，還沒輪到我，我就要吐死了！到我啦！”

  “不行，我一大早就在這裏了！”

  兩人開始推搡起來，周圍焦急等待的人也開始跟著起亂子，唐靈靈被擠在那麽多人的最中間，她臉色慘白，擔心自己被踩傷，但是又無能為力，隻能雙手環抱，護住自己的肚子。

  砰——一聲，巨大的信號彈夾著巨響衝天而起，接著一聲大喝，如雷貫耳：

  “你們都冷靜下來！誰還敢推擠，皇城守衛軍即可拿下，屆時你們死在地牢裏麵，誰也管不了你們！”

  這一聲大喝威力十足，很具有震懾作用。

  唐靈靈循聲望去，是站在假山上的廖祖福，手持發射信號彈的銅管，怒目看著下麵混亂的百姓。

  周圍百姓們很快就安靜下來，大家確實害怕被抓。

  這種時候，人在外麵還有一線生機，倘若真的被抓入地牢，那真就是等死的命了。

  唐

  靈靈收回看向廖祖福的視線，趕緊拿起新的銀針，給躲在她後麵的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孩子施針。

  這個孩子是被她母親抱著推過來的，已經奄奄一息了。

  “拿鹽水過來，快！”

  “再拿一副銀針，我要封住這孩子的五大血脈，快！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唐靈靈也顧不得廖祖福，也沒有打算理睬他，而是全神貫注在救這孩子的命上，她吃力的跪在地上，膝蓋已經磨破了皮，但是仍然保持這樣的姿勢很久很久。

  皇城守衛軍來了一隊士兵，之後開始發派看診號，按照拿到的號碼來看診，秩序一下子有條理了很多。

  越來越多的病患聽說這家醫館能夠診治，全部都朝這邊湧過來，醫館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可是，那麽多的病患，能夠施針的，懂得這套針法的隻有唐靈靈一個人，她一直從早上施針到傍晚，可是病患還是絡繹不絕。

  她的膝蓋已經磨得血肉模糊，隻是因為有厚實的褲腿遮著看不出來，但是疼痛還是一陣陣的鑽入心頭。

  膝蓋上的傷還不是最讓她難受的，而是因為長時間的跪著，腹部已經不堪重負，隱隱作痛了。

  唐靈靈持針的手已經發抖，臉色比早上更加蒼白，可是她還是堅持著，外麵那麽多人等著，她不能也不敢停下。

  “靈靈，歇一歇吧。”廖祖福的聲音在唐靈靈身後響起，他拿著一溫熱茶水，蹲下來，遞給唐靈靈。

  唐靈靈接過，一口飲下，看都沒看廖祖福一眼，眼神堅定道：“還不能停，很多人倘若今晚不得到醫治，就熬不過去了。”

  “你治不完的！你懷著孩子，跪在這裏這麽久，會動了胎氣的。”廖祖福握住唐靈靈的手腕，不讓她再施針。

  “孩子孩子？你就關心你的孩子嗎？你不看看，眼前還有那麽多別人家的孩子！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都是心血凝成，你看看！你能夠見死不救嗎！”

  唐靈靈暗啞吼道，指著前麵隊伍裏麵好幾個年幼的孩子，那幾個還在繈褓之內，已經哭得沒有了氣力，奄奄一息！

  唐靈靈怒目看著廖祖福，像一個咆哮的野豹，聲音裏麵盛著憤怒的嘶吼，跟之前的唐靈靈完全不一樣。

  廖祖福愣了愣，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唐靈靈，一時回不過神。

  不

  過很快，廖祖福就回神。

  他當然知道，很是清楚，可是他也知道，唐靈靈這樣熬下去，遲早會出事！

  “我知道！可是，我寧願不要我這未出生的孩子，我也要你安全！你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你歇一歇！”廖祖福握住唐靈靈的手腕，想要將她拽起。

  周圍百姓們見唯一能救她們命的人要被拉走，都急了，想要上前攔，卻礙於有軍隊在場，不敢太過分。

  “別啊，我們等了好久的啊！我快熬不住了，別讓她走啊！”有個婦人哭著說，求生的欲望在臉上暴露無遺。

  “是啊，求求你們啊，我孩子也一直發熱，都不動了啊！”一個懷抱嬰兒的母親跪在地上，很是動容。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她！她已經醫治了一整天了，正常人都熬不住，何況是一個身懷六甲的人！再說了，她萬一也病倒了，你們誰都醫治不了！”廖祖福從未如此生氣，他以前的好脾氣現在蕩然無存！

  “我隻是讓她歇一歇，也就兩個時辰，讓她緩一緩！”廖祖福懇求而道。

  “讓她緩了，誰來給我們緩一緩？她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為何不能繼續了！”

  廖祖福踏前一步，怒吼道：“你們當然隻顧著自己的命，你有看到她頻頻的撐著腹部，每次摸一次就皺一次眉頭，她肯定已經腹疼難忍，你還說她好好的！”

  “我是他丈夫，我要權力讓她歇一歇！我知道現在大家都很急迫，我也知道大家此時此刻都是人命關天，現在都是兩難的時候。但是我真的求大家，求大家讓我的妻子緩一緩，讓她喘口氣，喝口保胎藥，吃點東西。我真的求你們了！”廖祖福說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的給在場的所有人磕頭。

  那一刻，整個場麵鴉雀無聲，隻有廖祖福額頭碰地的咚咚聲響。

  那一刻，唐靈靈看著眼前那個男人，為了讓她歇一歇，當著所有人的麵下跪，毫不猶豫。

  爹娘說過，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在他心中，什麽才是最重要的黃金呢？

  不知為何，唐靈靈淚眼婆娑，不知所措。

  “啊！有人暈倒了！”這時候，人群當中有人發出驚呼，唐靈靈抬眸望去，見到暈倒的是一個姑娘。

  李扶桑。

  她手裏捏著一個號碼，就是她下一個要醫治的病患。